年底, 鋪子裡所有賬目都結清楚, 給鋪子裡的所有夥計都發了豐厚的年禮, 甄好才將鋪子關了, 等著年後再開。
臨近除夕,所有人都待在了家中, 家裡頭可總算是徹底熱鬨了起來。
裴慎抓緊時間坐在書房裡看書,書房裡點了炭盆,為了透氣, 雕花的木窗也開了一條小縫, 因而外頭的笑鬨聲也鑽入了他的耳中。
其中以裴淳的笑聲最是清晰,似乎是在和小丫鬟們玩, 口中還“嫂嫂”“嫂嫂”的叫個不停, 裴慎沒看兩行, 便忍不住被他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往外看,果然見甄姑娘在院中,與裴淳一塊兒坐在外頭石桌上下棋, 今兒天氣好,他們便特地把棋盤搬到了外頭,如今裴淳已經輸了好幾盤, 連聲喊著嫂嫂討饒。
裴慎看得眼熱, 又覺得心裡頭暖烘烘的。
往年除夕, 他們家裡頭可沒那麼熱鬨。
祖母病重在床, 家裡一切事務都要他來操心, 裴淳年幼,也幫不了什麼忙,他也不知道過年要做些什麼,頂多是會買些大魚大肉,比平日裡吃的好一些,這年就算是過去了。
熱鬨都是旁人的,他擔憂裴淳會鬨,大過年時也將他拘在家中讀書,生怕裴淳會看了旁人的熱鬨回來羨慕。
他爹娘還在世時,那就更不熱鬨了,旁人家中一家齊聚,歡笑滿堂,他還得趁著夜色偷偷跑出去四處尋人,即使尋回來了,等到的也是大吵大鬨,他摸著牆角從彆人屋外走過去,偷偷看彆人家中的暖黃光芒,他不知道裴淳羨慕羨慕,他心底是羨慕的。
不成想祖母病逝,隻留他們兄弟兩人,到了甄家,反倒是頭一回感受到了這個熱鬨。
裴慎在窗前站得有點久了。
甄好下完一盤棋,又把裴淳殺得片甲不留,聽著裴淳在對麵苦巴巴地求饒聲,頓覺心情大好,她一抬頭,餘光便瞥見書房那邊窗戶打開,一個人影站在窗前。
甄好轉頭,就和裴慎的視線對上。
眼見裴慎回過神來,急匆匆要把窗關上,她連忙揚聲喊了一聲:“裴慎。”
那邊身影頓住,這邊幾人也刷刷轉頭朝他看了過去。
裴淳眼睛一亮,立刻叫道:“哥,哥,你快過來,你快過來幫幫我他!”
“砰”地一聲,木窗合上,過了沒一會兒,裴慎也走了出來。
裴淳連忙讓開了位置:“哥,你來和嫂嫂下棋,幫我把吃的贏回來。”
裴慎這才注意,兩人還用了點心做賭注,裴淳這邊的盤子幾乎空了,那甄好那邊的盤子則高高堆起,滿的幾乎要掉下來。
甄好頓時慌了:“這怎麼行?我和你下棋,你怎麼能讓你哥來?”
“嫂嫂,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裴淳得意:“我哥下棋可厲害了,嫂嫂你的這些點心,等會兒就全歸我了。”
甄好不由得坐直了身體。
她哪裡不知道裴慎下棋厲害,她這一手棋藝,可還是裴慎手把手教出來的呢,她每回與裴慎下棋,可從來都沒贏過。
甄好倒對點心沒什麼興趣的,隻是心裡頭的勝負欲作祟,就是不想輸。
她拿起棋子,嘴唇抿緊,一看就是要認真了的樣子。
裴淳知道他哥的習慣,把旁邊觀戰的幾個小丫鬟都催到了甄好那邊,裴慎這邊就隻剩下他一人,倒像是所有人都為甄好加油打氣的樣子。裴淳趴在他哥的肩膀上,偷偷摸摸地對他道:“哥,你要是幫我贏了,我就這些點心分你一半。”
裴慎不置可否。
他眼角的餘光瞥了裴淳一眼,又抬眼看向甄好,見她臉上滿是認真,落子前也要思索一番,裴慎莞爾,他心念一動,手中的黑棋便落到了另一處。
與裴慎下棋,可比與裴淳這個半吊子緊張多了,甄好步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一邊又在腦中努力回想上輩子裴慎是如何教自己的,等黑白棋占了大半棋盤,裴慎放下棋子認輸的時候,她還有些不敢置信。
雖然她的確是下得有些艱難,可就這麼……贏過裴慎了?
旁邊的小丫鬟機靈地將裴慎這邊盤子裡一塊點心放到了甄好那邊
裴慎坦然地道:“是我技不如人,甄姑娘果真厲害。”
甄好眨了眨眼,低頭看看棋盤,又抬頭看看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得意地昂起下巴:“也算是你厲害。”
她這一手棋藝是後來的裴慎教的,現在的裴慎當然沒有後來的裴慎厲害,她贏過裴慎,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唯獨裴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他就是個半吊子,瞪著棋盤看了好久,愣是看不出一點問題來。裴慎裝的出神入化,哪裡是他能輕易看出來的。
不過是猶豫片刻,裴淳便立刻到了甄好那邊去:“嫂嫂,我給你加油,你把我哥那邊的點心都贏過來,等贏完了,你可得分我一半。”
甄好大笑:“見風使舵。”
裴淳絲毫不介意,自然是點心比較重要。
兩人又下了幾盤,裴慎裝的好,還險贏了幾塊點心,可下來下去,最後他這邊的盤子還是空了。
甄父背著手溜達過來:“你們在做什麼,這麼熱鬨?”
“爹,我和裴慎在下棋。”甄好將滿當當一盤子點心都給了裴淳,“你瞧,這都是我贏來的。”
甄父看著手癢,自己也坐了下來:“我也來下兩盤。”
裴淳捧著點心,又拉著甄好往外走:“嫂嫂,我們去那邊吃點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