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也說到做到, 當真去求到甄老爺那邊, 給裴淳求了個院子過來。
甄家宅子大,人又少,不缺這一間院子, 再說裴慎說的情真意切,甄老爺大手一揮就允了。春節第一日,裴淳就搬了家,他扁著嘴,抱著自己的帶鎖小箱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甄好院子時,連連歎氣,戀戀不舍,還抓著甄好的手,叮囑她要經常過來看自己。
甄好當然連連點頭應下。
唯獨裴慎在後麵眉頭緊皺,裴淳前腳剛搬出院子, 後腳他就以裴淳剛過完年又大了一歲的借口, 對他的要求也變得嚴格了一些,連布置的功課也變多了,反倒是讓裴淳整日在屋中讀書,搬出了院子, 往甄好麵前跑的次數也變少了。
甄好還有些不習慣。
年節時, 鋪子不開張, 甄好無處可去, 徹底閒了下來。她已經習慣忙碌,驟然得了這麼長時間的空,讓甄好也有些不自在。
從前在首輔夫人,多得是人情往來,備完了年禮,過完了除夕,還會有不少人上門做客,有平日裡裴慎相熟的同僚,還有他的學生,裴慎是當朝首輔,多的是想要討好他的人,作為當家主母,每回也都要甄好親自去接待。
可甄家不一樣。
與幾個相熟的商戶互相拜訪過,知府老爺那邊也有甄父在,甄好卻是難得空閒了下來,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裴慎整日都要讀書,原先還有一個裴淳陪她,現在連裴淳也被拘著讀書了,甄好隻能歎著氣感歎裴家家教嚴格,自己隻能去找甄父下棋。
甄父笑眯眯地輸出去了好幾盤點心,才道:“等過些日子,就是上元節,夜裡頭可熱鬨了,還有花燈看,不如讓裴慎陪你去,我見你們平日裡也鮮少一塊兒出門,裴慎這個呆子,不是在家就是在鋪子裡,也不知道要討你歡心。”
甄好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不了,裴慎要看書。”
再說,裴慎又那樣的怪毛病,最不喜到人多的地方,上元節那日,全城的百姓都出來看花燈,要真帶著裴慎出門,恐怕裴慎就要當場昏過去。
上輩子,裴慎也不喜歡那樣熱鬨的地方,京城裡有什麼活動,甄好也都是與相熟的夫人一起去,去多了,她反而還要惦記著裴慎一個人在家中過得如何,一整晚心不在焉的,也沒什麼意思。
甄父道:“哪天看書不是看?上元節一年就一回,他整日悶在屋中看書,省得悶出毛病來,我看就帶著他出門去走走,就跟他說,這是我的命令。”
甄好傻眼。
她還再為裴慎拒絕,可甄父卻是鐵了心要把裴慎趕出去,到了上元節那日,天一早,還沒到晚上呢,就已經催促他們出門了。
甄好哭笑不得。
就算是有花燈,那也是在晚上,白天去哪裡湊熱鬨?
裴淳卻是激動不已:“那我呢!那我呢?我也可以跟著出去嗎?我也沒見過花燈呢!”
甄父稀奇:“你沒見過?”
“是啊,我哥不喜歡湊熱鬨,他又不放心我一個人出門,聽說這種時候還有很多拐子,我被人拐走了怎麼辦?”裴淳搓著手:“哥,嫂嫂,我也想出門看花燈。”
甄父一口應下:“我帶你出去。”
裴慎:“……”
等到了黃昏時,外麵路上的行人變多,許多小攤販也趁機擺出了攤子,想要趁著這一日多賺些銀子。
甄好與裴慎被攆出了府,眼見著甄父帶著裴淳往另一頭去了,兩人在門口無奈地站了半晌,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裴慎也是緊張不已。
他似乎從未與甄姑娘出來玩過。
甄老爺教訓的是,他是甄姑娘的夫君,雖說是個假的,可也要做到讓甄姑娘高興才是。這樣大的日子,尋常人都會出門,哪裡會像他一樣避開人群待在家中。
隻不過他上回在上元節時出門,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裴慎回憶了一番,隻能想起來數不清的人群,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將心中的異樣壓下,才開口道:“甄姑娘,我們去……”
甄好打斷了他:“我們回家去吧。”
裴慎剩下的話懸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甄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想要出門去?你忘了自己有什麼毛病?上元節這麼多人,你不害怕了?”
他當然是怕的,可是能和甄姑娘在一起……
裴慎垂下眼瞼,模樣瞧著有些可憐。
甄好隻當他是真的害怕了,便不再說什麼,帶著他往回走。他們原本就沒有出來多遠,很快就回了甄家。
敲了敲甄家的大門,剛上過新漆的朱紅色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管事從裡麵探出頭來,見著是甄好,頓時哎呀一聲,苦了臉。
“小姐,您怎麼還當真回來了?”
甄好稀奇:“我還不能回來了?”
“老爺出門前吩咐了,就說您會回來,所以才特地讓老奴守在門口,說不準您進來。”管事說:“您也是,上元節這麼好的日子,旁人可都想出去,您與姑爺這才剛出門,怎麼就回來了?”
甄好:“……”
裴慎暗暗握緊了拳頭:甄老爺果真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