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養院成立當日, 京城之中不少人慕名去看。
甄好也在其中, 她還惦記著其中會不會有自己未來的孩子,裴慎要去的時候,她也帶著家中幾人一塊兒去了。
裴慎是這次居養院的提出者, 很是受皇帝重用。居養院成立當日,皇帝也從宮中出來, 親臨了現場,見裴慎也來了, 他便立刻把裴慎叫到了麵前來。
皇帝周圍跟著不少侍衛,將他團團圍在中央。甄好明麵上還是裴慎的夫人,自然要跟著他一塊兒過去,甄父則帶著兩個小的站在外頭。她比裴慎想象中的還要鎮定一些, 低著頭,到皇帝麵前時,熟練地行了個禮, 讓人挑不出錯來。
“這便是裴夫人吧。”皇帝看了一眼, 又很快收回了視線,目光又落到了裴慎的身上,關切地道:“裴愛卿身上還有傷在身,怎麼今日也來了?”
裴慎恭敬地說:“讓皇上擔心了, 微臣身上的傷已無大礙,今日是居養院落成之日, 這等大事, 微臣哪裡有不親自看一看的道理。”
“此事你費了不少心思, 是該看一看。”皇帝撫掌笑道:“若不是有裴愛卿提出了這個想法,朕也沒有想到這些。”
兩人說話之間,有不少官員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近日裴修撰可是深得聖寵,先是在科舉上大放光彩,而後策論之中提出來的想法又被皇上看中,甚至還為皇上擋了刺客的一刀,可謂是風頭正盛。
連謝琅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甄好可沒注意這些,她的目光都落到了不遠處的那些孩子身上。這些孩子都是京城四處尋來的流浪棄兒,多是身形瘦弱,因著提前修整過,身上穿著整齊的粗布短衣,精神麵貌也還算是不錯,大多眼睛亮晶晶的,充滿著對未來的盼頭。
甄好在他們之中飛快地掃了一眼,卻沒有看見熟悉的麵孔。
她的心沉了沉,猜想自己的那些孩子應該不在這些人裡麵。
後來裴慎抱來那幾個孩子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年之後,那幾個孩子被抱來的時候年紀還小,也說不清楚自己先前是從哪裡來,更多的記憶就是待在居養院的時候。要是算算年紀,應當還是在繈褓之中。
趁著裴慎與皇帝說話時,甄好知會了他一聲,而後便走了出去。
她輕聲問過居養院的負責人,問清了嬰兒們在哪。居養院的負責人不明所以,還是給她指了路。
居養院的嬰兒也是由裡麵收留的人照料,大一點的孩子,或者是那些老人,甄好循著路找過去的時候,便進了一間滿是嬰兒的屋子,那些嬰兒有些還在哭著,裡麵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和幾個老人在照看,見著她出現,裡麵的人頓時有些慌張。
“彆慌張。”甄好安撫道:“我隻是過來看一眼。”
眾人有些緊張,還是一個機靈一些的小孩跑了過來,怯生生地對她道:“夫人,您有什麼事嗎?”
甄好飛快地掃了那些嬰兒一眼,也沒有見到什麼熟悉的麵孔,頓時失望。
她掏了掏衣袖,掏出兩顆平日裡用來哄家中兩個小孩的糖果,遞給了那個孩子。而後才退了出去。
居養院收留的多是流浪兒,就和當初的福餘一樣,對外人都警惕的很,她不敢多留,生怕會讓這些孩子感到不適。
甄好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上輩子的孩子,頓時失望。也不知道是還未來到居養院之中,還是因為她重來一回有了變數。
她走出去之後,便看見裴慎急匆匆朝她走來:“甄姑娘,你方才去哪了?”
“我去裡麵看了看。”甄好道:“你與皇上說完話了?”
“皇上那麼忙,哪裡能顧得上我。”裴慎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甄姑娘,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小心一些,不如我扶你到那邊做一做?”
兩人都是有傷在身,半斤八兩。倒是甄好到了那邊,才在夫人堆中找到了幾個熟麵孔,都是她平日裡經營如意閣是遇到的主顧,有不少人都關照過如意閣的生意。
甄好眼睛一亮,當即便將沒找到孩子的失落忘到了一邊,精神抖擻地去和那幾位夫人攀談起來。等她的傷好了之後,就又可以登門為這些夫人們挑選合適的衣裳了!
謝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皇帝剛與一位大人說完,抬頭便看見靖王盯著某處瞧,他一愣,電光石火之間,忽然想起了當初裴慎對自己說的那事……
皇帝臉色一沉,把靖王叫到了自己的麵前來。
“靖王,刺客一事查的如何了?”
謝琅連忙道:“有些眉目了。”
“朕看你查了這麼久,刺客沒找到,竟是還連累了裴愛卿的夫人。”皇帝意味深長地道:“朕還聽聞,你還時常去光顧裴夫人的生意?”
謝琅一時噎住。
他冷汗漣漣,不敢多想皇帝知道了多少。
自從自己去青樓的事情被裴慎揭發了之後,他也是一直安分守己,連王府大門都鮮少出了。皇帝向來嚴於律己,對他平日裡的風流事頗有微詞,隻是一直隱忍不發罷了。
謝琅不敢多說,隻含糊道:“兒臣府中的人喜好裴夫人那兒衣裳首飾……”
皇帝冷眼看他。
他方才還看的清楚,靖王一直盯著某處瞧。那兒是眾位夫人的聚集處,京城裡的世家夫人們最是好顏麵,凡是出門便梳妝打扮的整齊,這滿院子的人,也數那兒最靚麗。
再看靖王自己,明明是個男兒,可衣著卻十分華麗,皇帝離得近,還能聞到他身上用的香料味,與在場其他簡樸低調的官員相比,高調張揚,更彆說與他近來看重的裴慎比,更是比不過。
好好一個男兒,為何這麼注重外表,連香粉都用得挑剔!
皇帝更加看不過眼,訓斥道:“朕交給你的事情拖了這麼些日子也沒辦成,對這些女兒家的事情卻是琢磨的透了!?”
謝琅低著頭,灰溜溜地應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一定快些把刺客找到。”
他心中不禁納悶:到底是誰又把他的事情捅到了皇帝麵前去?!
他的父皇最是看不過眼他平日裡的行徑,這回竟是連裴夫人的事情都發現了,甚至還為此出聲警告。謝琅喏喏應下,等再退到一邊時,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連半點眼神也不敢往甄好那邊多瞟。
皇帝再看他,這才勉強順眼了一些。
想到這糟心兒子,再想起自己近來看重的裴慎,兩人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卻差了這麼多,這且不說,自己這糟心兒子還得人添了那麼多麻煩。皇帝近來最是看重裴慎,又有他替自己擋刀在先,便頓時愧疚的不得了。
裴愛卿替自己擋了刀,連他夫人的也因此還受連累,這倆夫妻都倒黴的很,更彆說靖王還因著……因著那難以啟齒的癖好幾次糾纏。
在得知裴夫人還捐了大筆銀錢給居養院時,皇帝的愧疚不由得達到了頂峰。
他又把裴慎叫到自己眼前,把這夫妻倆都仔細觀察了一番,見裴慎對甄好小心嗬護,關懷備至的模樣,不禁感歎道:“裴愛卿與裴夫人感情深厚,讓朕見了,就忍不住想起宮中的皇後來。”
甄好眼皮子一跳。
她拽了一下裴慎的衣袖,裴慎才連忙道:“皇上與皇後娘娘伉儷情深,哪裡是微臣能比得了的。”
皇帝樂嗬嗬地說:“裴愛卿可彆這麼說,當初朕與皇後成婚時,也不過是裴愛卿這個年紀,如今眨眼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如今一見著裴愛卿,反倒是想起當年來了。”
世人誰不知帝後感情深厚,與靖王這個風流人不同,皇帝隻寵愛皇後娘娘一人,宮中無論哪位妃嬪都比不過,而皇帝的幾個皇子,也多是皇後娘娘所出。
甄好上輩子進宮過不少次,後來做到首輔夫人時,當今皇後娘娘已經成了太後,她深居簡出,據說是懷念先皇,除了重大場合,也鮮少露麵。甄好也隻在宮宴上見過她幾麵。
若是常人被皇帝這般誇獎,恐怕早已經高興的不行,譬如裴慎的嘴角便已經高高揚起。唯獨甄好心中有些無語。
她與裴慎是貌合神離,都已經準備和離了,也不知道皇帝是從哪裡看出來他們感情深厚。
皇帝渾然不覺,還高興地說:“裴愛卿與裴夫人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這可是極大的誇獎了!
周遭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她身旁的裴慎難得的喜色浮於顏表,歡喜之情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甄好麵上不動聲色,含笑一一受下,心中卻想:這些人怎麼和上輩子一樣瞎?
上輩子,外人也常說首輔大人與其夫人伉儷情深,感情深厚,招了不知道多少人羨慕,至於其中內情如何,也隻有甄好自己知道。而如今,也還是她自己知道。
居養院成立之日,皇帝特地出宮來一趟,他政務繁忙,在這兒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很快便又要啟程回宮了。
皇帝一走,其他大人也沒什麼好留的,連忙屈膝跪下,恭送皇帝回宮。
等皇上的馬車走了,裴淳與福餘等了許久,才總算是能過來找兩人,連忙尋了過來,一左一右牽著兩人的手一起回家去。
“嫂嫂,我都聽說了。”裴淳精神振奮地道:“我聽說,皇上還誇你和我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皇上可真有眼光啊!
可不就是如此嗎!
裴慎唇角高高揚起,心中讚同不已。
甄父背著手跟在後麵,涼涼地潑涼水:“都要和離的人了,哪來的天作之合?”
裴慎:“……”
裴淳又激動地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皇上呢!雖然也沒看清長什麼模樣,隻是遠遠瞧著,好像就十分威風,我還聽說,皇上可重用我哥了!”
“你不過在這兒待了一會兒,就打聽到了這麼多?”
裴淳摸了摸鼻子,又道:“是福餘,是福餘打聽的,這些人都和福餘一樣,以前都是小乞丐,和福餘說了好多好多話,他們還說我哥是大好人,都是因為我哥的主意,才有了這個居養院。”
甄好點頭:“這話說的不錯。”
裴慎眼睛一亮,立刻朝她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