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城(2 / 2)

幕僚們驚訝地看著容瑕,他們好不容易打來的江山,怎麼能夠拱手讓人?他們內心滿是不甘,但卻不敢質疑容瑕的決議,隻能不甘願地跟在容瑕身後,來到了東宮門前。

此時的東宮門外,不僅有容家軍的看守,還有容瑕特意讓人請來的朝中命官。當然不是蔣洛統治下的朝廷,而是雲慶帝在位時,他任命的官員。

這些官員看到容瑕出現,紛紛後退向他行了一個禮。偶有幾個怒目相對的人,容瑕也不管他們,徑直開口道:暴君已經被在下控製住,諸位大人與我一同進去,請太子殿下登基。

朝臣們也不管容瑕究竟是什麼心思,反正容瑕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能不廢話的時候,絕對不多說一個字。

眾人走進東宮,才發現裡麵非常不對勁,花草呢?伺候的下人呢?

外麵曬著的那團黑黃之物是什麼,被子嗎?

院子裡枯葉遍地,窗欞門上滿是灰塵,這是多久沒有打掃過了?來過東宮的人心裡有些發酸,當年的東宮纖塵不染,精致講究,哪像現在

東宮主殿正門大開,太子與太子妃坐在殿內,屋子裡非常昏暗,門外的眾人甚至瞧不清兩人的神情。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登基。

暮□□臨,容瑕站在台階下,姿態恭敬得挑不出半點錯處。

太子妃神情有些激動,雖然殿內沒有燭火,彆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仍舊忍不住期待地看著太子。

隻要殿下登基,那她就是皇後,是世間最尊貴的女人。

然而她激動也好,期待也罷,太子沒有任何反應,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殿外的眾人,忽然開口道:我才能有限,擔不得天下大任,成安侯請回吧。

太子乃是陛下嫡長子,順利天命乃理所應當,怎能妄自菲薄,容瑕再次行了一個大禮,微臣恭迎殿下登基。

順應天命太子忽然笑了,天命注定我蔣家皇朝已亡,我又何必強求。

殿下!太子妃石氏驚詫地看著太子,不敢相信他竟然拒絕登基為帝。

容瑕眯眼看著昏暗的屋子,忽然道:為何不掌燈?

回回侯爺,我們東宮沒有蠟燭,到了夜裡無法掌燈。一個麵黃肌瘦的太監跪在容瑕麵前,肩膀還忍不住在瑟瑟發抖。

竟然連蠟燭都不給你們,蔣洛還有沒有人性?班嫿忍不住罵了一聲,轉頭讓人給東宮掌燈。

很快東宮各個廊下的燈籠都掛上了,正殿內更是亮如白晝。

大家看清太子與太子妃現在的樣子後,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瘦成了這樣?還有他們身上的衣服,豐寧帝的心性究竟有多殘忍,才會毒害生父,虐待兄嫂?

即便在場有很多大臣是既不支持太子,也不支持寧王的中立派,看到太子這個樣子,也忍不住感到心顫。

太子站起身走出屋子,不過走出門口以後便停下了,他已經大半年沒有沐浴過,他不想讓這些朝臣們知道他其實比看到的更加狼狽。

我自認沒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父皇在世時,就常常稱讚成安侯的才能,太子目光落到容瑕身上,成安侯心性仁厚,能力卓越,有治世之才。孤昨日夢到一仙人踏雲而來,他自稱青鸞使,說成安侯乃是挽救天下百姓的命定之人。神使有命,孤又怎敢違背。

所以請成安侯為了天下的百姓,登基吧。

太子以前不懂人心權勢,他現在明白過來,可是這個天下就要準備易主了。

請成安侯登基!

守在東宮的眾位將士齊齊高聲呼喊,並且單膝朝容瑕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既然神使有詔令,那麼就請成安侯不要違背上蒼的指令,順應天命登基吧。一個三品官員站了出來。

班嫿朝這人看過去,此人是大理寺少卿劉半山。

請成安侯登基。

這次站出來的是姚培吉與周秉安。

請成安侯登基。

站出來的人更多,有些是班嫿認識的,有些是班嫿不認識的。

這天下姓蔣,微臣又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可不可容瑕連連拒絕,似乎對皇位沒有絲毫的窺視之情。

然而就算他不願意做皇帝,其他人也不會容他拒絕,不知道是誰捧來了一件華貴的龍袍,他們扒掉容瑕身上的盔甲,把龍袍披在了容瑕身上。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一個接一個跪了下去,這些人裡麵有心甘情願者,也有不敢反抗者,更多的是牆頭草,隨波逐流,誰有權利,他們就依從誰。

臣太子撩起破舊的衣擺,一點點緩緩跪了下去,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如何願意把大業的江山交到容瑕手裡,可是如今天下百姓早已經不再相信蔣家王朝,就連朝臣也大都歸順了容瑕,若他當真順著容瑕的話登基為帝,或許不出多久,他就會暴病而亡,他身邊的人全都要跟著他陪葬。

因為蔣洛近一年的折騰,本就優柔寡斷的他,早就失去了血性與膽識,他現在隻求容瑕能看在表妹的麵上,能讓他安安穩穩地渡過餘生。

太子妃看著跪在門外的太子,狀若癲狂地搖頭,她的男人是太子,就連在陛下麵前,也不用行跪禮的太子,他怎麼能跪在一個朝臣麵前,怎麼能?

怎麼能?!

最終容瑕被朝臣們逼著穿上了龍袍,又被他們抬著去了勤政殿。

班嫿沒有跟著去,她站在東宮大門前,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太子,上前幾步蹲在了太子麵前,太子表哥,你起來吧。

嫿嫿?剛才人太多,太子根本沒有注意到班嫿,現在他見班嫿身著銀甲,戰靴上還有乾涸的血跡,於是苦笑道,你怎麼在這?

我等你站起來以後再走。

太子怔怔地看著她,半晌道:父皇真的是二弟毒死的嗎?

班嫿想到王德,想到容瑕,再想到雲慶帝臨死前的寥寥幾句,緩緩點頭:蔣洛讓宮人準備的□□。

都怪我,都怪我。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笑聲像是在哭,若不是我婦人之仁,優柔寡斷,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若是若是

他忽然不在抱怨,隻是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

班嫿對太子福了福身:太子表哥,請你多保重身體,我先告退。

走出東宮,她望著勤政殿的方向,慢悠悠朝前走著,夜風拂麵,吹淡了這座皇宮的血腥氣,她從未發現皇宮裡有這麼安靜的時刻。

勤政殿上,容瑕被人簇擁著跪拜,呼喚著皇帝,所有人都在興奮,所有人都在為勝利喝彩,他的視線在殿中掃過,卻沒有找到班嫿的身影。

嫿嫿在哪?

他忽然從龍椅上站起身,視線掃過一張張高興的臉,仍舊沒有找到他期待的人。

陛下,您去哪裡?趙仲注意到容瑕走下了玉階,伸手要攔住他。

容瑕沒有理會他,他推開趙仲的手,在眾臣驚詫地目光下,走出了大殿。

陛下?!

陛下?!

朝臣們跟了出去,密密麻麻擠在了殿門口。

勤政殿外的台階下,有一個很大空場地,一般重要集會時,這裡會站滿了勳貴朝臣。尤其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時,整個殿內殿外都要跪滿人,讓人真正見識到皇權的榮耀。

此時的空地上,除了容瑕帶來的將士,便沒有其他官員。但是朝臣們卻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朝這邊走來,他走得並不快,仿佛這個讓無數人敬畏的地方,並不會讓他感到害怕或者不自在。

這個人越走越近,夜色下,朝臣們隻能看到他穿著一件銀甲,麵容卻怎麼也看不清。

就在他們猜測此人究竟是誰,竟然如此大膽的遊走在勤政殿外時,就看到站在玉階上的容瑕突然動了,他朝玉階下跑去,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們這些朝臣。

那是誰?姚培吉扭頭看杜九。

杜九恭敬地垂首不語。

姚培吉見他這打死不開口的態度,忍不住嘖了一聲,不愧是容瑕養出來的手下,嘴還真緊。得不到答案,他也不惱,轉頭繼續打量能讓容瑕親自去迎接的人。

這是容瑕最信任的人?

又或是什麼治國的能人?

班嫿站在玉階下,抬頭看到容瑕朝自己跑了過來,她歪了歪頭,抬首往天空看去,天際一輪圓月懸掛著,美得讓人忍不住微笑。

她笑出了聲,抬腳踏上了玉階。

她走得很慢,容瑕走得很快,在她沒有走出幾步後,容瑕便已經來到了她的麵前。

你跑什麼班嫿笑眯眯地看著容瑕,見他喘著氣,忍不住笑得更加明顯,回頭瞧瞧那些朝臣,他們還以為你瘋了。

他們以為我瘋了沒關係,我怕把你弄丟了,容瑕緊緊的抓住了班嫿的手。

他手心有些涼,但卻帶著汗。

他在害怕什麼,竟然會流冷汗?

班嫿彎了彎手,勾住他幾根手指頭:走吧。

容瑕笑:我們一起上去。

好呀。班嫿笑彎了雙眼。

那是周秉安看到容瑕與銀甲將軍牽起了手,還往勤政殿方向走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直到兩人越走越近,他看清容瑕身邊人的麵龐時,低聲驚道,那是福樂郡主?!

容瑕剛才想要找的,是福樂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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