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與你成親,後來因為父皇賞下兩名妾室,我一直對你心懷愧疚,甚至連你給她們兩人服用避子藥,我一直當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見她們,和親王苦笑,我也不知道這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你一日比一日端莊,我甚至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讓你在東宮過得不開心。
後來我才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我怎麼想,你想要一個安穩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嫡子,和親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素月,就算我是皇室的男人,我也是有心的。
石素月怔怔的看著和親王,半晌才反問道:既然你不在一起那些妾室,為什麼又會讓她們懷孕?
你忘了嗎?和親王站直身體,往後退了兩步,是你在我酒醉時,把她們安排進我的房中。如今我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她的生母在產子時,便血崩而亡。她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我從未查過,也不敢查。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們,和親王閉上眼,不與石素月的雙眼對視,素月,既然你我無情,又何必強求。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稱了班嫿的心,要休了我!石素月恨恨地看著和親王,她不是你的親生妹妹,隻是你的表妹,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和親王搖頭:素月,你還是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身份利益來衡量的。我雖然優柔寡斷,又無甚能耐,但若是有人真人待我,我是知道的。
為了你們石家,我已經讓嫿嫿受過一次委屈,我不會讓她委屈第二次。和親王睜開眼,態度變得無比堅定,微臣,並無異議。
蔣涵,我恨你!石素月雙眼赤紅,狀若癲狂,你把皇位拱手讓人,我為你算計這麼久,你卻要為了彆人休棄我,你沒有良心。
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和親王失望地歎息,轉身對上首的容瑕道,陛下,微臣管家不力,導致皇後娘娘差點入了險境,微臣羞愧至極。如今舊事已了,微臣奏請陛下,允許微臣去看守大業皇室陵墓,再不插手朝中之事。
表哥班嫿麵色微變,你這又是何苦?
娘娘,我本不是擅長謀略之人,若是去看守皇陵,倒能得幾分寧靜。和親王朝容瑕行了一個大禮,求陛下與娘娘成全。
準奏。
班嫿看著容瑕與和親王,沒有開口說話。
王爺,王爺石素月想要去抓和親王的腿,和親王卻不再看她,轉身退出了大殿,消失在夜色中。
殿下!石素月趴在門口,失聲哭道,妾身錯了,妾身真的知錯了,你不要這麼對我
當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都不再回頭的時候,說明他的心早已經傷透,莫過於心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太監站在殿外道,陛下,娘娘,石大人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乾什麼?班嫿看了眼石素月,轉頭對容瑕小聲道,他是來給石氏求情的?
容瑕握住她的手,轉頭對太監道:宣。
班嫿乾咳一聲:這會兒讓他來,不是更麻煩嗎?
不用擔心,容瑕對她溫和一笑,有些事,早些處理了才好。
石晉一進大月宮,就看到趴在地上痛哭的石氏,心中一跳,快步上前給班嫿與容瑕恭敬行禮:微臣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石大人不必多禮,賜座。
微臣有罪,不敢落座。石晉一撩袍角,竟是對著容瑕行了跪拜大禮,請陛下恕罪。
哦?容瑕挑眉,順手給班嫿倒了一杯茶後,轉頭看石晉,不知石大人何罪之有?
家姐膽大包天,竟敢冒犯皇後娘娘,微臣萬分惶恐,特來請罪,石晉又是一拜,隻是這一次拜的是班嫿,求娘娘責罰。
額頭觸及冰涼的地麵,石晉無法看到班嫿的表情,也沒臉去看班嫿。
石大人是來為石氏求情的?班嫿看著跪在地上的石晉,轉頭看向石氏,石素月,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事敗會連累家人?在你心中,後位比家人還要重要嗎?
石氏猛地搖頭:這是我一人所為,與他無關,求娘娘明鑒。
剛才她沒有求班嫿,但是在這個時候,終於開口求起人來。
早知道會有今日的結果,你為何要鋌而走險?班嫿擺了擺手,石晉,你退下,此事與你無關。
娘娘
你閉嘴,石素月不要石晉再開口,她看著坐在上首,美豔得不似真人的班嫿,一點點抹去臉上的淚痕,我九歲與太子定親,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我生來就是做皇後的命。我每天盼啊盼,等啊等,就想穿上鳳袍,戴上鳳冠,接受百官命婦的朝拜。
我是為做皇後而生的,石素月看著自己保養得極好的手臂,眼神中的光點一點點黯淡下來,我不甘心。
但是在這個時候,看到自己的弟弟為了自己,寧可得罪容瑕,也要進宮求情,她心中不甘與怨氣,似乎不再那麼澎湃,我認罪,但是此事與他人無關,求陛下與皇後饒了他人。
容瑕沒有回答,他在看班嫿。
班嫿明白他是想把這件事的決定權交給她,她穩了穩心神,把守在外麵的杜九叫了進來:杜九,派人嚴查整個京城,搜尋前朝餘孽,不可濫殺無辜,但也不可放過圖謀不軌者。
是!杜九心中駭然,皇後娘娘這是要徹查前朝之人,若是不喜今朝,一心想要複前朝者,在這次徹查下,定逃不掉。
皇後娘娘這次,可真是被惹怒了鳳顏,不然不會如此不念舊情。
他領命退下,走出大月宮的時候,想到關在天牢中蔣洛說的那席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皇後娘娘如此動怒,僅僅是因為石氏派人刺殺她,還是氣石氏想要暗算陛下?
陛下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他至少能夠看得出,陛下眼裡心裡都是皇後娘娘。
倒是皇後娘娘
看似嬌憨天真,心思單純,做事順心而為。但若是有心試探,才發現她是個極其複雜的女人。從小錦衣玉食,眾星捧月,卻又練就一身武藝。
練過武的人都知道,吃不了苦的人,是練不出好身手的,就算再有武學天分也不行。
但是娘娘文雖不能提筆寫詩,但也並不像傳聞那般毫無文采,一身武藝更是讓很多兒郎汗顏,雖然懶散任性了一些,但卻從未做過任何一件超過雲慶帝底線的事情。
越想越心驚,杜九頓時覺得班嫿高深莫測起來。
石晉,你帶石素月走吧,班嫿緩緩開口道,我把她的命留給你。
她垂下眼瞼,眼底皆是涼意。
容瑕的食指在茶杯上輕輕地摩挲了幾下,扭頭對班嫿微微一笑,以示他支持班嫿這個決定。
謝陛下,謝皇後娘娘。石晉朝兩人磕了一個頭,轉身去扶石素月,走,跟我回去。
石素月朝帝後二人行了一禮,跟著石晉出了大月宮。
相爺府早就沒有了,石晉現在住的院子,是朝廷賜給他的,雖然沒有相爺府奢華,但也算是五臟俱全。他讓下人伺候石素月換好衣服,梳好發髻以,對石素月道,你好好休息,以後就在這裡安心住下吧。
阿晉,石素月叫住石晉,幾年前,母親曾跟我提過,你心儀一名女子,她是誰?
她早已經嫁做人婦,而我也把她忘了,石晉平靜地看著石素月,往事又何必再提。
我知道,石素月坐在鏡前,把一支步搖插到發間,那時候她與謝啟臨有婚約,所以你才去邊關,避開有關她的消息。
隻可惜萬事不由人心,石素月摸了摸自己的鬢發,聽到外麵的打更聲,忽然笑了,三更了。
石晉看著她發間華麗的朱釵,忍不住開口道:早些退了釵環,歇息吧。
我知道,在唇間點好口脂,石素月問,你為什麼會來?
為了家族,我沒能救飛仙,石晉神情有些低落,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
聽到這話,石素月笑了,眼含點點淚光,轉頭看石晉:阿晉,我好看嗎?
好看。
我與班嫿,誰好看?
石晉沒有回答。
在你眼中,大抵她是最美的,石素月仍舊隻是笑,用眉黛給眉梢染上好看的顏色,你出去吧,我該睡了。
石晉看了眼豔光四射的石素月,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多想。
我懂的,石素月放下眉黛,溫和地看著石晉,夜裡涼,注意身體。
石晉對她作揖一禮,沉默地退了出去。
目送著石晉離開,直到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石素月在眉宇間描了一朵豔麗的桃花。
她畫得極認真,每一筆都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端莊了一輩子,在臨走前,也想給自己增添上幾分顏色。
或許在很久以前
她也曾羨慕過班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