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好好工作吧。
之後的幾個月,顧來一直在培訓班學習,再也沒聯係過任何人,把十二萬分的精力都撲在了這上麵,就連虞兮都沒能見到他幾次。
天氣漸漸轉涼,太陽不再有那麼灼熱的溫度,人們早已經換下短袖,今天老師休息,顧來比平時到家的時間要早一些,他走進電梯間剛要關門,一道身影就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
“等等等等!”
虞兮踩著高跟鞋跑得比風還快,一頭海藻似的漂亮卷發都亂了形狀,顧來見狀按下開門鍵,等她進來了才重新關門。
虞兮責怪道:“剛才喊你好幾聲,怎麼不應我。”
顧來穿著淺灰色的低領羊毛衫,鎖骨若隱若現,墨色的頭發乾淨文雅,身形頎長,已然讓人臉紅心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氣質愈發溫潤,他聞言摘下耳朵上的炫彩藍運動耳機,笑著道:“不好意思,可能聽歌太入神了,沒注意。”
虞兮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大忙人啊,今天怎麼沒見你去上課?”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來麵上的表情比以前生動了一些,少了幾分無機質的冰冷,聞言搖頭,帶著幾分不解的道:“老師休息了,培訓班放假。”
“我就知道,”虞兮說,“今天中秋節,都放假了。”
電梯剛好抵達,他們二人一起走出去,虞兮拉著自己的行李箱抱怨道:“我今天打算回老家看看爸媽,慌裡慌張掉了不少東西沒拿,哎,你打算怎麼過節啊?”
虞兮話一出口就頓住了,她隱約想起顧來爸媽好像都去世了,暗怪自己不該說這個,不等他回答就急忙岔開了話題:“我那邊有幾盒月餅,蛋黃蓮蓉的,一個人也吃不完,分你一半吧。”
說完就火急火燎開門進屋,拿了幾盒包裝精致的月餅出來遞給他,顧來站在門口,見狀頓了頓:“中秋節……你們都和家裡人過的嗎?”
虞兮把自己的麵膜護膚品一個勁往行李箱塞,想也不想的道:“中秋節不就得和家裡人過嗎,哎呀,時間來不及了,我快趕不上車了,天台曬著我的衣服,萬一下雨了你記得幫我收一收,拜拜了帥哥。”
她拉著行李箱遠去,臨走時還拋了個飛吻。
顧來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月餅盒,然後開門進屋,莫名覺得有些冷清,這段時間他忙碌慣了,驟然清閒下來,反而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與他一樣感覺的還有沈遊,中秋節沈家沒有在酒店定包廂,而是在本家大宅,沈母老早就給他打了電話,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彆耍脾氣,一定要來。
保姆阿姨把菜上齊就下去了,沈父坐在長桌首座,手裡拄著一根拐杖,但看起來依舊精神矍鑠,目光一一掃過底下的人,大兒子,大兒媳婦,小孫子,最後定格在二兒子沈遊身上,驟然變冷,麵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你不是挺硬氣的嗎?學人家玩出走,搬出去幾年都不回來,今天過來乾什麼?!”
都說無仇不成父子,倒成真話了,席間的氣氛因為這句話驟然冷了下來,彌漫著無言的尷尬,沈家大哥沈括笑著打圓場:“爸,老二都知道錯了,大過節的,一家人難得聚一聚……”
沈老爺子這回隻說了兩個字:“丟人!”
沈母聞言紅了眼睛,乾脆重重擱下筷子:“丟什麼人?自己親生兒子重要還是你的老臉重要?好好的日子,你不糟蹋心裡不痛快!”
眾人都噤若寒蟬,隻能眼觀鼻鼻觀心,長輩說話,他們插不進嘴。
沈遊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沈老爺子罵什麼,他都儘數受著了,聞言站起身,拿過了椅子上搭著的外套:“你們吃吧,我就是回來看看。”
說完不顧沈母焦急的挽留,轉身出了大宅,開車徑直離去。
大抵越有錢的人越好麵子,沈老爺子一生雷厲風行,自認是個板正人物,唯一的汙點就是沈遊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好好的女人不喜歡非要喜歡男人,簡直丟儘祖宗臉麵,見麵就鬥得跟烏眼雞似的。
漸漸的,沈遊也不愛往他跟前湊了,免得惹人煩。
唐依山和柯敬這時候應該也和家裡人在一起,沈遊開著車,漫無目的在大街上遊蕩,最後停在了一處地方。
離顧來家很近,沈遊以前聽他說過大概方位,但不知道具體位置,稀裡糊塗就開到這兒來了。
他靜坐在車裡,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去哪兒,又嫌酒吧吵鬨,就下車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一袋子酒回來,一個人坐在後座靜靜的喝。
沈遊酒量很好,但架不住啤的白的混著灌,不多時腦子就有些暈了,他知道自己沒法開車,但也不想回家,打算就在車裡過一夜,冰涼的酒液入喉,又痛又燒,連帶著許久沒犯的胃病也跟著發作起來。
他喘了口氣,麵色隱忍,額頭冒出密密的冷汗,透過後視鏡發現自己整個人都頹廢的不像樣,忽然就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怎麼就活成了這個爛樣子……
沈遊視線飄忽,他翻開手機通訊錄,眼前全是虛影,認真翻找著裡麵的人名,最後停在“顧來”那一欄,指尖靠過去,又挪開,靠過去,又挪開,如此往複幾遍,最後手一抖,終於撥了出去。
“嘟……嘟……嘟……”
電話響了漫長的五聲,然後被人接通,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喂?”
沈遊有些醉了,他躺在後座,盯著漆黑的車頂,把手機貼在耳畔,卻並不說話。
顧來看了眼外間黑沉的天色,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這麼晚打電話過來:“是沈遊嗎?”
沈遊動了動喉結,淩亂的發絲遮擋了眼前的視線:“顧來,我問你一個問題……”
顧來聞言從沙發上站起,走了幾步,然後重新坐下,依舊溫潤:“好,你問。”
沈遊聲音很小,不太像他:“那天在電影院……你為什麼要抱我?”
此言一出,就是冗長的沉默。
顧來仿佛知道沈遊為什麼會生氣了,大概是自己那天太害怕的情況下,做了一些出格的舉動,他上了幾個月的培訓班,大抵也知道有些人是不喜歡過於親密的接觸。
“……對不起,那天我有些害怕,”顧來說到此處,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不喜歡跟彆人挨的太近。”
過了那麼十秒左右,沈遊才說話,聲音如常:“害怕什麼?鬼嗎……?”
顧來瘋狂點頭:“嗯。”
“嗬……”
電話那頭的沈遊聞言靜默一秒,忽然低笑出聲,仿佛聽見了什麼十分有意思的笑話,笑的都快喘不上來氣了,顧來以為他在嘲笑自己,就沒說話,可聽著聽著就有些不對勁,他忽然發現沈遊的笑聲中夾雜著一絲哭腔,帶著低低的嗚咽,像受傷的小獸。
顧來莫名有些不安,在房間裡慢慢轉著圈:“你在……笑我嗎?”
沈遊止住了笑聲:“不……”
他把臉埋進座椅,俊美的下頜線有一道淚痕,在黑夜中隱隱反著光,聲音沙啞:“我在笑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