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又要開始他的表演了。
褪去那身耀眼的帝王光環,皇兄性子其實還挺軟的。
薑臨川忽然替薑離塵心酸了一下，完全忘記了薑離塵多次下令“斬立決”、“清剿奸細”、“株連親族”等細節。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儘力表演，即使你搶了我的馬甲也心甘情願。
此時，被宮女迎進來的薑離塵心中充滿了罪惡感。他冒充林川的身份，來見公主，甚至是求親……這與他所受的教育嚴重相背。
即使他們並非親兄妹,仍然有深刻而不可逾越的羈絆。
道德、廉恥、倫理綱常種種交織成枷鎖，捆著他的手腳。
他偏偏心中掠起燎原大火,將一切焚燒殆儘。
此刻神智清醒,卻在做這樣卑劣的事。
他太想看皇妹含笑的眼睛，希望皇妹也同樣喜歡自己。即使是這喜歡是偷來的。想到這裡,薑離塵愈發羨慕林川,竭力遏製心中的負麵情緒,重新露出一個溫潤的笑。
他永遠學不會林川的慵懶肆意。或許仙人總是如此，受天地鐘愛,不受拘束,隨性至極,可得自在。
而他困鎖人間,深深墜入深淵，隻想滿足一己私欲。
周身仿佛出現厚重的鐵鎖，恩師、先帝、母後的臉在腦海中交替出現,他頂著惡毒的謾罵、指責，一步步穿過宮廷，理好衣袍,坐在正殿中，麵色如常，等皇妹出來。
“公子稍等，殿下很快就來。”
薑離塵仰頭，就看到了那首《桃花庵歌》。
坐在正殿中，一眼就能看到被精心裝裱的詩文。
可見皇妹如何用心。偏不是為他。
【薑離塵怨氣值加50】
“上次忘了問，這是我親手裝裱的，你覺得可好？”薑臨川終於出場。身著月白對襟大袖禮服，繡有纏枝花紋，衣飾皆嚴格符合長公主品級，高貴莊重，如置身雲端。
雲曦說，女方不要太主動，要讓林川公子等一等。
薑臨川采納了她的意見，這才晾了一會薑離塵，沒想到竟然刷出了怨氣值。
果然雲曦說得沒錯，男人都表裡不一。
除了我薑臨川，男人都是壞東西。
“極好。”薑離塵已經酸了許多次，完全沒有習慣，時時刻刻都在酸。
【薑離塵怨氣值加20】
“聽說公子又作了新詩？”薑臨川好奇道。
“這首《春夜喜雨》贈予殿下。”
“我此次來，是來向殿下您求親的。”薑離塵跪下，獻上詩文，鄭重行禮。
自從登基後，再也沒有跪過任何人。
薑離塵原本以為會很難，真正站在皇妹身前，說完那句求娶的話，整個人輕飄飄如墜雲端，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
皇妹要是知道朕騙了她，一定會拿劍追著朕跑，先跪為敬。
“我答應你的求親，不過也要皇兄同意才行。”薑臨川接過《春夜喜雨》，拉薑離塵起來，展開慢慢欣賞完，才用欽佩崇敬的眼神看向薑離塵，笑道：
“林川公子如此優秀，皇兄一定會同意的。”
這句話看似正常。
然而落進薑離塵耳朵裡，就十分古怪。
朕竟然要同意皇妹嫁給彆人。
朕卻在冒充彆人向皇妹求親。
朕要冒充彆人迎娶一次皇妹。
想想就好難受，又覺得好刺激。
朕同意自己迎娶皇妹，嗯，沒問題。
……
“殿下願意嫁給我，是因為我詩寫得好嗎？”薑離塵一直很想知道皇妹究竟是愛的詩，還是人？
換一個人拿著這樣的詩，皇妹是否也會傾心相待？
如果不是因為詩詞，是否能證明，皇妹愛的人是我？
那朕豈不是綠了林川？
想到這裡，薑離塵更加期待薑臨川的回答。
“並不僅僅是因為詩詞，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很溫柔的人。”薑臨川開始使用攻心話術。先把皇兄狠狠誇一遍，這樣皇兄就會被降智。
薑離塵心裡生出一絲甜意，原來皇妹覺得我很溫柔。
皇妹在誇我，這可和才華無關。
從始至終，“溫柔”這個詞就與他無關。
幼時就被立為太子，頂尖大儒為他啟蒙，教他禮儀仁信德，教他立身為正，勤政為民。教他帝王心術，教他以殺止殺。
卻唯獨沒有教他，要如何溫柔。
在太傅眼裡，合格的帝王應當不重私欲。
所以薑離塵沒有愛好，也不知如何愛人。
此時，心忽然軟下來，想緊緊抱著皇妹，親親額頭。
或許這就是溫柔。
“如果我寫不出這樣的詩，殿下是否會對我刮目相看？”薑離塵看著薑臨川的眼睛，認真問。
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也是他最後的妄想。
幾乎就要問出，如果我不是林川，你會不會喜歡我？
“會。”薑臨川鄭重點頭。
畢竟是皇兄，與常人不同。
薑離塵應該心滿意足，然而卻升起一種貪婪的想法。
要是皇妹永遠是我的就好了。
要是能把皇妹永遠鎖在地宮就好了。
……
薑離塵瞳色瞬間深沉許多，薑臨川甚至察覺到了一些危險的氣息。
難道皇兄發現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