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醒了。”負責管理老宅的機器人管家忽然提示。
“要去看看嗎？”薑煥看著照片，想起以前和薑臨川相處的點點滴滴。薑臨川變化很大，甚至看不出小時候的影子，總讓人臆想，如果他沒有被擄走，留在家裡會長成什麼樣。
現在的薑臨川也很好。他冷淡對待每一個人，隻有自己這個小叔叔是他唯一接納的人。每次想到這裡，薑煥心中便有一種奇異的情緒。
他想永遠維持這份獨特。
“不去，但我想看一看她。”
薑臨川被薑煥推到另一個房間裡，這裡有顯示器，可以看到二夫人，往常家庭醫師就在這裡觀察二夫人的身體狀態，今天除了薑臨川以外，薑家其他人也來了。
薑臨川看到二夫人和薑曦相處的畫麵，真的能承受住嗎？事情或許會變得不可控起來。
或許應該直接把真相告知二夫人？
但沒有人能承受“使二夫人死亡”這一後果。
長久的沉睡讓二夫人的臉仍然定格在年輕時候，與相冊裡的人相差不大，多了一種頹朽的鬱氣。
很像一截蠟燭，當有一線燭火的時候，她仍有微弱的光明，燭火熄滅，她就徹底黯淡了。
薑曦就是維持她生機的燭火。
他親昵地稱呼她，兩人融洽交談，就像一對真正的母子。誰也看不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往常和諧的一幕，今日忽然顯得猙獰起來。
薑臨川所在的房間裡，連氣壓都變低了。
他們都覺得有些不適。
這樣的畫麵不應該被薑臨川看見，但這件事具體要怎麼處理，又是個棘手的難題。
所有人都以為薑臨川會暴怒，或者崩潰，就連醫師都做好了隨時給他來針鎮定劑的準備。
然而薑臨川隻是沉默地看著。
他那樣安靜坐在那裡，眼神縈繞在房間內親昵交談的二人身上。
微微垂眸，纖長睫毛在過分蒼白的臉上投下淺淺陰影，竟有些溫柔意味。
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後，也無法不生出些許愛憐。
原本薑臨川留給眾人的印象瞬間驟變。
從冷淡倨傲變得溫柔內斂，即使非常難過，他也不願表露出來，隻是默默在心中舔舐傷口。
這種強烈的反差在眾人心中驟然撕開一道裂口，忽然很想抱一抱他，哄他高興。
薑曦出來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薑臨川好受一些。
或許外麵已經變得一團亂，或許他會對上薑臨川冰冷的眼神……
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發生。
薑臨川隻淡淡覷他一眼，獨自離開。
眼神仿佛在訴說什麼，又空洞一片。
薑曦心中忽然變得難受起來，比看到薑臨川發脾氣還要難受。他一向淡漠，很少出現強烈的情緒，描述不出心中的感覺，眼神下意識向薑臨川所在的位置追逐過去。
薑煥跟在薑臨川身後，一室沉默。
這樣的薑臨川，遠比一個暴躁極端的薑臨川更讓人難捱。僅僅注視著他的背影，就讓人生出無限哀慟。
他本來不應該這樣，有無限光明的未來。
或許他會綻放比薑曦更耀眼的光芒。
而今，一切戛然而止。
他站立起來的可能性極低，擁有的不過是一具病弱的身體，和全然空白的記憶。等待他的是帝國無數人的注視，和陌生的新世界。
“大哥，婚約的事，停手吧。”薑曦私下給薑臨淵發消息。
婚約可以用彆的方法解除，推到這樣的薑臨川身上，過於殘忍。
薑臨川的狀態比薑曦想象的糟糕太多。如果他能發泄出來，或許會好一些。但他太平靜了，誰也無法窺見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僅憑臆想，就覺得呼吸困難。
極端的平靜下必然壓製著極端的痛苦，婚約也許會讓薑臨川離深淵更近一步。
“已經提前布置好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來不及不是任由事態發展的借口，真以這種方式擺脫婚約，比婚約讓我更難受。”
“小曦，你彆生氣，我現在就去處理。就算婚約真落在臨川頭上，隻要他不願意，誰也不會強迫，誰都不敢強迫。”
薑曦已經開始後悔了。他有種隱秘的直覺，答應薑臨淵的那一刻起，他就做了錯誤的選擇，未來一定會有極其恐怖的反噬。
實際上，薑臨川沒有他們想的那麼脆弱，隻是有些走神了。
目前二夫人這個狀態還不錯，就算要和二夫人見麵，也要先治好雙腿，再編織出一個溫柔的謊言。比如他被好心人救治，這麼多年來一直過得很好，隻是最近才回家。
薑臨川發呆的空當裡，已經想出了漫畫的劇情。看到那樣的畫麵，未嘗沒有衝擊力，本來這具身體的情緒就相當陰暗暴戾，被他短暫地壓製下來。
薑臨川向薑煥要顏料，比起在光腦上作畫，有實體的顏料，畫起來更暢快一些。
或許是想安撫薑臨川，薑煥進來後，把薑臨川抱在懷裡，和以前許多次一樣溫和撫慰，吻落在額頭，有種虔誠意味：
“我永遠陪伴你。”
薑臨川心想，鐵皮羊好是好，就是薅不動。
薑煥沉默地看著薑臨川畫畫，肆意塗抹顏料，暈染開的暗紅色像血跡，也像殘陽，與傾塌的城市交相輝映，如同末日一樣的世界裡，沉眠的少年背後長出羽翼，讓人生出無限聯想。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前麵有點壓抑，後麵都會翻盤的！感謝在2020-08-26 23:27:26~2020-08-29 14:03: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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