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花如晝。
謝棠如憂愁地撥開一盞垂著流蘇的蓮花燈,實在想不明白成王這麼個大人物究竟是怎麼跟著他出來的。
隻能再找機會甩掉他了。
……前麵好像有熟人。
謝棠如頓住腳步,抬手對商清堯比了個手勢,商清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見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卻空出來一片,一身藕粉衣裳的少女手握著長鞭,傲然揚著下巴,居高臨下俯視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衣衫簡樸,身上也無一絲貴重配飾,右手手指不正常地蜷縮起來,扭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好像曾經被人當中折斷過一樣。
謝棠如恍然大悟。
這就是商清堯之前提到過的,被虞州刺史千金薛慈宜強搶的那個落魄舉子。
謝棠如當時還感歎了一番真是虎父無犬女,虞州刺史這位寶貝千金深得她爹的真傳——都是強搶良家子的行家。
跪在地上的青年脊背直挺,風骨傲然,但就是這份風骨惹得薛慈宜更加不快。
鞭子狠狠抽去,青年側身一躲,貼著他的血肉而過,勁風帶出血痕。
“沈遇!”
薛慈宜惱怒嗬斥。
聽到名字,青年垂著頭尚無反應,謝棠如的目光卻慢慢變了。
沈遇。
這個可不就是張道士話本裡那位寒門出身的主人公,在旁人言語中將謝棠如比得一無是處的那位麼?
話本裡沒有說天之驕子還有這麼一段被人虐待的悲慘過去。
是同名同姓?
他唇角勾出笑意,眼底神情變幻莫測,刹那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虞州人氏,寒門出身,容貌俊逸,先帝在位時最後一屆科考的舉子,加上沈遇這個名字。即使不考慮其他,完美符合這些條件的人也是萬中挑一。
商清堯看他:“你對他感興趣?”
這個“他”指代不明,一時分不清是刺史千金還是她腳下落魄的寒門子弟。
謝棠如沒有接話,徑直走了過去。
“薛小姐。”
薛慈宜扭過臉來,看到是他,臉色緩和了一點,“是你啊。”
她有一副和出穀黃鶯一樣婉轉的嗓子,甜蜜純真,前提是忽略她手上拿著的染血的鞭子。
她歪歪頭,看到謝棠如身後氣度不凡的男子,猜到這就是那位成王,揚起笑容:“你和成王殿下一起來玩嗎?虞州晚上很熱鬨的!很多地方都值得去。過了前麵的燈市,有一座我們這兒非常出名的姻緣橋,隻要走過橋的男女就能結為恩愛不疑的夫妻。我本來也要去那兒的——隻是這個家夥不聽話——”
薛慈宜低頭,不滿瞪了沈遇一眼。
“你還不起來?”
她嫌棄地皺皺眉頭,好像很厭煩沈遇的舉止讓她在謝棠如麵前丟了臉。
沈遇慢吞吞站起來,低著頭走到薛慈宜身後。他身上有股陰鬱的氣質,和話本裡描寫的意氣風發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謝棠如的錯覺,好像起身的時候,沈遇多看了他一眼。
並非什麼善意的目光。
謝棠如玩味地笑了笑,繼續和薛慈宜搭話,“薛小姐為何不去姻緣橋了?”
果然那道似有若無的視線再度投過來。
謝棠如唇邊笑意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