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衛“請”到殿內時,漸霜就隱約有大?禍臨頭的預感。
但也不算全然意外。
早在虞州白雲觀外,宋懸猝不及防無意中撞見她時,漸霜就為今天這?一局開始謀劃。
縱然隻是一點小失誤,也需在事後花費??多?時間與心思來?補救。
甚至是故意引導宋懸對?她的身份起疑,將自己??進?一步推入險境。
手心微微捏緊,生出濡濕的汗意,漸霜不卑不亢地跪在階下,一派全然無辜。
“宋大?人忽然叫侍衛捉拿奴婢,不知奴婢犯了什麼錯?”
宋懸看了商清堯一眼,年輕的帝王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欲,將處置權全然交給他的臣屬。宋懸心下微定?——他本也不想這?麼衝動行事,但是天牢犯人逃脫是他的過失,宋懸急需要另外一樁??大?的事情來?彌補過失。
漸霜正好?撞了上來?。
宋懸高深莫測地開口:“漸霜姑娘人在這?裡,還不知道自己犯下何等大?罪嗎?”
漸霜一段雪白細膩的脖頸從衣領探出,弓成微微的弧度,她半垂著眼,看不見表情。
“奴婢不知。”
“奴婢隻是個普通的內宅女?子,實在不知犯下何等滔天罪過竟需宋大?人將我捉拿麵聖?”
宋懸聽著她的語調,開始牙疼了。
聽聽這?話,瞧瞧這?滿臉無辜的模樣,擱這?裡演竇娥冤呢。
合著他還能平白無故冤枉她區區一個婢子不成?
宋懸厲聲詰問:“你當?真一概不知?那本官在虞州白雲觀碰見的是鬼不成?”
漸霜麵色不變:“宋大?人在虞州碰見的是人是鬼奴婢怎麼會知道?”
“哦?”宋懸不怒反笑,“那想來?行刺的刺客也和你無關?”
他言語中暗藏陷阱,但他??期待的魚並?不咬鉤。
“奴婢不知道什麼刺客。”漸霜回答他,“宋大?人若想定?奴婢罪也要講究證據,奴婢不記得曾經得罪過宋大?人。”
“真是巧舌如?簧。”這?三言兩語就行刺的事情輕飄飄變成了私底下的恩怨。
宋懸不由想起來?那位魏國公世子,要不是此事關係到他的仕途,恐怕宋懸現在要大?讚一聲隻有謝世子身邊才有這?麼妙的人物,連婢女?都?如?此不拘一格。
他想再問什麼,卻被商清堯抬手示意打斷。
“既是這?樣,你二?人各執一詞,此事便暫時擱置。”
按下不發——大?多?時候意味著“到此為止”。宋懸咬了下牙,應了聲“是”,到底沒再說什麼。
漸霜俯身行禮:“希望宋大?人早日找出真正的刺客,奴婢區區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怎麼可能犯下如?此大?錯?”
宋懸隻差一點就要跳起來?指著她罵了。
她從容退出殿外,凝重的表情卻沒有收斂。
這?一場對?峙看似是她占了上風,但她心中清楚,她沒有得到關鍵人物——那位一言不發的帝王的信任。
恐怕這?件事沒有辦法如?她??願那樣到此為止。
漸霜深深呼出一口氣。
世子當?時聽完她的補救措施隻是微微笑了笑,說:“那你便試試。”
——原來?他早已料到商清堯非她??能糊弄的對?手。
漸霜快步走下台階,長風卷起她垂落在肩頭的發,腰間環佩叮叮當?當?作響。
那玉玨的碰撞聲很?快消失不見,宋懸欲言又止,半晌才終是問:“陛下真的相信她的說辭嗎?”
“宋懸。”帝王擱置朱筆,烏黑的眼珠如?銀星寒水,“凡事都?有規章,即便是朕審案也要遵循刑部和大?理寺製定?的流程,頭一個重要的就是證據。”
“朕不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將魏國公府的人全部下獄。”
宋懸細想頂頭上司的意思,道:“陛下是需要證據——臣手頭暫時沒有,不過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臣會竭力調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