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件,手機,錢,鑰匙,一個普通人應該帶在身上的東西,他一樣也沒有。
民警奇怪地在兩人中間掃視一圈,他剛才搜身,明明看到這少年有一瞬間的眼神冰冷凶惡,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結果換喻瑤過來,潛在危險分子就成了布娃娃,小麵團兒似的隨便揉弄。
應該是他看錯了。
民警清清嗓子:“派出所旁邊就是社區醫院,先帶過去看看,你最好也跟著走一趟,幫他做個登記,看他這樣……估計沒家。”
喻瑤沒有立刻跟著走,遲疑了一下,那雙一直凝望她的狗狗眼就悄悄紅了。
她頭疼地按住太陽穴。
……行吧,她是被迫的,就隻送這一程。
喻瑤把口罩往上拉嚴實,墨鏡擋住妝容精致的眼睛,一起上了警車。
天很晚了,社區醫院隻有值班門診,做不了什麼精細檢查,何況派出所也沒這個義務和經費。
處理外傷的時候小狗很虛弱,反抗得卻厲害,喻瑤一靠近,他又溫順下來,濕噠噠的黑發滴著水,垂下頭小聲咳嗽,拉扯著肺部,聽起來就疼。
醫生嘖嘖感慨:“這是受了多少傷啊,像從車禍現場跑出來的。”
將近淩晨時才從醫院轉到派出所,小狗已經快睜不開眼了,還努力站著,迷迷糊糊追在喻瑤後麵。
喻瑤發現小狗站直了比她想的更高,她一米六八,仰臉才能看到他的眼睫,那少說也有一八五了。
民警查了係統內部近期的失蹤檔案,照片裡沒有他,搜索資料庫,不存在跟他相關的案底,喻瑤住的小區比較老,監控常年壞著,也查不出來他到底什麼時候去捐助箱那窩著的。
以傷勢看,他至少在外頭流浪三五天了,到現在都沒人來報案,基本可以確定無家可歸。
“他這種情況挺麻煩的,不說話,沒記憶,神誌也不清楚,”民警站在大廳裡歎氣,“今天先讓他在這兒過一夜,明早我們就把他送到專門的救助站去。”
喻瑤緩緩“嗯”了聲,大廳冷調的燈光打在她身上,顯出清冷鋒利的美,即使臉藏起來,氣質卻無法隱瞞。
民警越發覺得她像哪個女明星,很有距離感,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更沒底了。
“另外還想麻煩你件事,”民警遲疑道,“我看他挺信任你的,你能不能把他哄睡了再走,不然他要是鬨起來,我們就隻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說完他回頭,喻瑤也順著看過去,果然撞上小狗可憐巴巴的目光。
小狗披了件最大號警服,一個人坐在長椅角落裡,蒼白孤伶,像棵潮濕的小蘑菇。
喻瑤知道,這條椅子就是他今晚的床了。
其實她不用管。
他鬨不鬨,睡不睡,明天去哪,都和她沒有關係,她也早就不是過去那個善良過剩的人,自己活得尚且焦頭爛額,不需要對陌生人有多餘的波動。
今天送小狗到這一步,對她來說已經超額了。
也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她才多瞧了幾眼,憑什麼大半夜的還要哄他。
她累死了,隻想趕緊回家,一點時間都不值得為他浪費。
喻瑤滿腦子這些理性的念頭,然後邁開腿,中了蠱似的徑直朝長椅走過去。
等到小狗跟前,她才煩悶地閉了下眼睛。
……他奶奶的,怎麼跟想好的不一樣?
嘴上喊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兩個民警在一邊盯著,喻瑤隻好拍拍小狗肩膀,指了指椅子另一端擺好的枕頭:“躺下。”
他反應有些慢,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喻瑤直接上手把他放倒。
小狗聽話,絲毫沒有反抗,任由她擺弄,他冰涼的指尖在她袖口上刮過,蜷縮著想勾住,但轉瞬就被躲開。
喻瑤把手覆蓋在他眼睛上,淡漠說:“睡覺。”
他睫毛長而密,濕潤柔軟,顫抖著在她手心裡來回蹭,或許是被她的體溫慢慢包圍,他很快挨著她昏睡過去。
喻瑤直起身,手攥了一下,皮膚上還泛著小狗的潮氣。
她快步走出派出所大廳,想了想還是跟照看他的那位民警要了手機號碼,她說的是“以後遇到什麼突發事件方便聯係”,但心裡隱約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離開之前,喻瑤下意識扭頭,又看了一眼。
小狗不安地蜷著身體,在牆上投出一片灰撲撲的影子,他大概以為她還在旁邊,連睡夢裡的呼吸也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