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太好,吸引了進進出出所有視線,有幾個拉幫結夥的流浪漢互相示意一下,趁著管事的不在,上去踢了踢他,伸手就搶那盒牛奶。
小狗不給,拉扯間他身上鬆垮的襯衫被拽開了領口,一條細鏈子露出來。
流浪漢眼睛一眯:“我操,值錢的啊。”
說著直接上手攥住,仔細一看,鏈子是沉甸甸的,不過底下掛著個吊墜,居然是個塑料的小狗頭,還褪了色,像小女孩發卡上粘的那種。
流浪漢更確信這是個傻子,肆無忌憚地往下扯,嘴上不乾不淨。
“你他媽是不是癡呆,還等人接?到這地方的都是沒人要的垃圾貨色!”
“我聽說你還等喻瑤,喻瑤不是個女明星的名兒麼?你他媽不會要說你認識人家當明星的吧!”
話音還沒落下,他就噴出了一口血。
小狗一手死死握緊自己的項墜,一手砸到他嘴上,通紅的眼底湧著瘋狂血色。
在遠處工作人員的呼喝聲裡,小狗打傷圍堵他的這些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衝出救助站,孤零零混進滿街的車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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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瑤起床後沒閒著,先上【容野是狗】小號懟了一圈營銷號,又給自己列上一堆學習課程。
下午被芒果嗚嗚叫了半天,她才想起家裡屯的狗糧沒了,晚上芒果要挨餓。
她問了常去的寵物店,得知今天有全年最大促銷,芒果愛吃的那個牌子買二送一,到晚上就截止。
有這好事,窮嗖嗖的喻瑤不可能放過,她全副武裝好,拎包出門。
網約車提前到了,喻瑤加快腳步朝小區大門走,沒注意到花壇邊有個鏡頭悄悄伸出來,把她和單元門號一起拍進去。
拍照的人放下相機,把照片發出,附帶一句話:
“喻瑤就住這個單元,她剛出門了,我隻負責確定她家位置,後麵不管出什麼事都和我無關。”
深秋天短,喻瑤提著三大包狗糧從寵物店出來,天已經黑透了,一路上燈火流轉,她手指始終停在狗糧外包裝印的小狗身上,有些失神。
出租車經過家附近的派出所時,她唇動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讓司機停車,轉念想起陳路說過,今早就要把小狗送去救助站了,他現在不在這兒,以後也不會再見。
喻瑤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怕是精神失常了。
小區的積水已經處理乾淨,喻瑤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到單元門口,司機臨走前咕噥了一句:“這棟樓燈壞了?怎麼這麼黑。”
喻瑤在手機上點出陳路的手機號,沒太聽清司機的話,下車後她才注意到,單元門外的聲控燈沒亮,周邊照明也不夠好,黑蒙蒙的。
她本想在外麵打個電話,簡單問一句小狗的後續。
……就隻問一句。
但不知道附近哪家門店在搞活動,忽然騰空燃起煙花,響聲震耳欲聾,也壓住了捐助箱那裡傳來細微動靜。
喻瑤嫌吵,摸黑拉開單元門,緊接著“砰”一聲響,門在她背後自動關閉。
她往前走了幾步,漸漸發現不對勁。
這麼大的聲音,一二層樓道的燈依然是黑的,隻有三樓往下透了一點微弱的亮度,隱約照出樓梯拐角處站著的幾個高壯人影,都戴著帽子口罩,眼神汙穢。
喻瑤愣了一瞬,模糊意識到要發生什麼,心臟轟然狂跳。
她立即回身去開門,有隻手卻從黑暗裡伸出來,狠狠扣住她肩膀。
“跑什麼,這不是你家嗎?”粗重的男聲帶著酒氣,在她耳邊嗬嗬笑道,“長著一副賤樣,還裝什麼純情,住幾樓,快點領我們上去,敢說一句廢話,我他媽讓你死在這兒!”
喻瑤半張臉被粗糙的手捂住,頭皮戰栗著炸開,她拚命把裝狗糧的袋子往後扔,對方吃痛,更蠻力地去扯她頭發,要把她硬拖進去。
一刹那瀕死的絕望把喻瑤淹沒,她腦中電光火石地明白過來。
薑媛……是薑媛,她開罪了薑媛,對方就用這種最惡心下作的方式解決她?!一天內確定她住處,弄壞了燈,甚至也許連樓下鄰居都事先處理過,專程等她回來!
成本低到可笑,但是隻要被他們得手,不光傷她的身,還能有憑有據扭曲事實,反過來曝光她私生活齷齪,讓她萬劫不複,永遠說不清楚!
喻瑤抵不過對方的力氣,眼睜睜看著門要在她麵前關上,外麵煙花的映照下,她竟幻覺似的看到,有一道跑都跑不穩的身影不顧一切撲上來,不要命地撞向樓道裡的幾個男人。
力量衝擊下,喻瑤被推出門外。
她怔怔站住,不能置信地看過去,那個清瘦的人很高,要仰起頭才能看見他漂亮的臉。
他比昨天又添了新傷,明明應該臥床休息,卻傻傻衝到一群人裡,用身體給她做了保護的屏障。
小狗……
他怎麼可能出現!
喻瑤手腕顫著,用最快速度解鎖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陳路的聯係人頁麵上,她立即打過去,沙啞吼道:“我是喻瑤!我在——”
陳路飛快打斷:“我正愁找不到你!我跟你說,昨晚上那小狗有暴力傾向!今早在派出所鬨騰了一通,送去救助站又打了好幾個人逃掉了!我們抓到他之前,你注意安全!”
喻瑤腦中嗡鳴著,厲聲搶過話頭:“先彆說了!我報警!”
煙花在頭頂一朵朵不停綻開,轟響聲中,小狗像個沒有痛覺的小機器人,死死攔住那些人不放,不遠處甬道上,接到喻瑤求救電話的小區保安舉著手電筒疾奔過來。
小區外警笛由遠及近,喻瑤知道陳路他們也要到了。
陳路不僅會逮捕這些流氓,也會抓走小狗……
喻瑤下意識衝向小狗,在保安趕到的一刻,緊急把他推進樓道,藏到樓梯後麵一個隱蔽的小空洞裡。
“彆動。”
小狗大口喘著,昳麗臉上一片慘白,他又新添了傷,琉璃色瞳仁裡溢滿水痕,蕩著她的影子。
喻瑤起身要出去,小狗慌張地牽住她衣角,手指不停在發抖。
她掙開,低聲說:“不許出聲。”
陳路帶人把幾個流氓全數帶走,喻瑤也跟著去做了筆錄,陳路體諒她受到的驚嚇,沒花多少時間就送她先回家休息。
分彆前,陳路再次提醒她:“那個流浪的人很危險,他失蹤位置離得遠,這兩天應該不會在附近出現,但是如果以後騷擾到你,你一定要通知我們。”
晚上十點。
喻瑤站在自家單元門前麵,燈已經全部修好了,門口還緊急新增了一個攝像頭,以及夜班巡邏的保安。
她速度很慢,一晚上混亂的情緒在沸騰過後,讓她最想不通的是,小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從三四公裡外的救助站,帶著一身傷,搖搖晃晃的,一步一步走回到她的門外。
也許在出事前,他還孱弱地蜷縮在那個捐助箱旁邊,乖乖等著能被她看到,是嗎?
喻瑤緩緩走進門,隔著一段距離,看向那個樓梯後的空間。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小狗應該已經走了吧?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呆呆守在那,她隻是隨便一說,潛意識裡不想他被陳路抓走而已,他應該……不會傻到一直等吧。
喻瑤擰著眉心,靠近那扇破舊的小門,輕輕拉開。
樓道裡新換的燈很亮,照著小狗淩亂的頭發和一雙清澈剔透的眼睛。
他臉上擦破了,嘴角有一點乾涸掉的血跡,因為空間太小,他隻能緊緊卷著自己,膝蓋上還認認真真頂著一個大包,包裡……
是她扔下的三袋狗糧,被他當成寶貝似的撿了回來。
小狗沒有力氣了,乖順地抬臉望著她,蒼白頰邊慢慢湧起一抹害羞的緋紅色。
他怯怯地從兜裡掏了掏,用破損的雙手捧給她兩樣禮物。
揉皺的,臟了的,珍惜的。
一根小香腸,和一盒被體溫焐熱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