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2 / 2)

你可以養我嗎 川瀾 11761 字 4個月前

喻瑤忙到幾乎記不清日子,半個月後的淩晨,她突然從夢裡驚醒,惶急地拿過手機把日曆翻出來,怔怔看了會兒,眼睛通紅地坐起來,抱住膝蓋把頭埋在上麵,肩膀輕微抽動。

容野睡得很淺,立即睜開眼,起身把她摟過來。

喻瑤掐著眉心,懊悔地蜷著,沙啞開口,已經帶了強忍的哭腔,有點語無倫次:“明天是我爸忌日,我以為,以為還有兩天才到,他隻喜歡那種花材,很少見,要提前訂,最少也要一天,我……”

淩晨三點。

容野給她抹掉淚,下床拿了件有帽子的長風衣把她裹上,光裸的腳套好襪子,乾脆地把她抱起來,開門下樓。

“阿野……”

容野低頭,唇對唇壓了她一下,輕聲說:“噓,彆動,再等幾秒,有驚喜。”

他大步走到樓下那輛常開的庫裡南後麵,後備箱開啟,喻瑤的視線被勾著,眼睛逐漸睜大,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後備箱裡,是已經準備好的那種小眾花材,按照喻青檀在世時的喜好搭配成束,旁邊還有給程夢的單獨一份,也絲毫不差,是她一看到就會笑的樣子。

那時夫妻兩個經常會彼此送花,再抽出一支最嬌小的粉白玫瑰,彆在小女兒的耳邊。

喻瑤回過身,攬住容野脖頸,眼淚滴在他溫熱的皮膚上。

“你又知道了……”

天光還沒亮起,夜幕是溫潤的黑,像愛人深不見底的眼睛。

容野把她放在後備箱的前沿上,順著她微亂的長發,安靜地吻:“不止知道,我親眼見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裡,眼神著魔一樣追著你跑,看你耳邊那朵小玫瑰什麼時候會掉,如果你不要了,我就過去撿起來,藏進懷裡帶走。”

蔫了沒關係。

沾上塵土也沒關係。

在她耳邊停留過,就值得他開心很久,拿到沒人的地方,小心翼翼,虔誠地去吻一吻花瓣。

容野手指觸碰她綿軟的耳朵:“瑤瑤,都交給我,除了花,我還準備了菜和他們愛喝的梅子酒,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

他漸漸緊繃:“隻要你帶我去就行了。”

喻瑤心軟成泥,在夜風裡抬起頭,盯著他那張昳麗的臉:“不然呢?你還想逃避見家長不成。”

得到她允許,容野瞳中鍍上一層鮮明的亮色,隻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也讓他高興得像是搶到了無價珍寶。

喻瑤回去又睡了兩個小時,六點不到就起床,以為她夠早了,沒想到身邊是空的。

容野換上了集團會議才會穿的黑色正裝,領口一絲不苟,見到喻瑤就認真問:“瑤瑤,我這樣合格嗎?”

喻瑤歪頭上下打量:“過分晃眼睛了,我爸媽看了要不放心的。”

容野唇一揚:“不會,我隻晃給你看。”

喻青檀和程夢合葬在城郊山上的公墓園,清晨六點半,天色將明未明,樹葉草尖上還凝著露水,空氣有涼潤的潮氣。

容野沒有叫任何人跟,自己提著花束和那麼多食盒,喻瑤看得心疼,搶過來幫他一起拿,慢慢踩著石階走到山上時,看見合葬墓前站著個略顯佝僂的身影。

喻瑤停住,“外公”兩個字到了唇邊,又咽回去,神色複雜。

程懷森聽到聲音轉過頭,蒼老臉上露出一絲被現場撞破的尷尬和不自在,他杵了杵拐杖,硬邦邦說:“我……我來看我女兒。”

喻瑤沒說話,牽著容野,把花和食盒都放下來,墓前已經有了不少東西,都是程夢少女時候喜歡的小物件,還有一支明顯男人用過的鋼筆混在其中。

程懷森更要腳趾抓地了,掩飾地清清嗓子,不帶感情地說:“鋼筆是……喻青檀以前落在我那的,我拿過來還他,沒彆的意思。”

喻瑤還是不吭聲,容野守護靈般往她身邊一站,不言不語,也讓程懷森脊背發僵。

兩個小兔崽子。

程懷森哽了一會兒,想走又邁不開腿,見喻瑤依舊不搭理他,才儘量端著威嚴,沉聲道:“那次壽宴,我逼你跟彥時訂婚,說的那些是氣話,無論你信不信,喻青檀來找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病情發作了。”

“如果我那時能看出來——”

他有些激動地握緊拐杖,終究是沒有說完下麵的話。

沒有意義了。

人已經不在了。

他就算明白這一生很多事都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也早就失去了挽回的餘地。

“我媽不會後悔,所以,”喻瑤終於看了他一眼,“你也不需要後悔。”

程懷森沉默許久,目光在容野和喻瑤中間徘徊了好幾圈,不少長輩的話想說,但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立場和底氣開口,這要是被懟就太沒麵子了。

他憋住了,腿腳有點沉重地準備下山,走出幾步之後,喻瑤在後麵喊了他一聲,等他回過頭,喻瑤挽住容野臂彎,彎眉笑了一下:“還沒跟你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程懷森愣了,皺紋盤結的眼角漸漸擠壓出深刻紋路,人也挺胸抬頭起來:“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是跟容野能成,以前還死活不樂意,到底還是要嫁豪門了吧。”

喻瑤後悔了,什麼叫本性難移,這就叫!

但她唇邊的笑痕並沒有消退。

程懷森根深蒂固地對容野打怵,所以也沒敢輕易跟他搭話,滿足地一個人下山,七十來歲的身體比上來時輕快了不少。

等程懷森離開後,墓前再也無人打擾了。

容野垂眸,手指落在墓碑前的一張合照上,是喻青檀和程夢結婚證的證件照,那時是大紅,現在是黑白,但照片裡互相依偎的兩個人,不被時光衝刷,仍然濃墨重彩,精雕細刻。

他看得微微失神,翻湧的眸底無聲流淌出羨慕。

如果這是一個人最後的歸宿。

他羨慕喻青檀,能長長久久守在愛人左右。

他也想身死那天,能葬在瑤瑤的身側,無論做人做鬼,轉世輪回,都能追著她,護佑她,地下冰冷,但隻要能夠相擁,也並不可怕。

喻瑤在擺祭品,簡直要暈了,狗崽子這是帶了多少菜來,各個裝著精致小盒,還都是爸媽從前的口味,連梅子酒都不差,是以前喻青檀最愛陪老婆喝的那個手釀牌子。

她失笑,仰起頭問:“阿野,你準備這麼多,快擺不下了,是要乾嘛。”

容野蹲跪下來:“見爸媽。”

他勾住喻瑤手指:“瑤瑤,我也有爸媽了。”

這句話轟然落下來,是喻瑤抵擋不了的□□,她咬住唇,忽然之間淚崩,扭過頭不看他。

墓碑之前,天色剛剛染亮,有一點細細的雨絲懸在空中,似乎要落下來。

容野的聲音回繞著,掠過草木青石,到她耳邊。

“瑤瑤,隻有你……隻有你始終覺得我很好。”

“我怕他們不放心,不情願把你交給我。”

“我沒什麼能給他們的,就連求婚,我也拿不出更好的來跟你換。”

喻瑤忍著抽噎,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因為容野最後一句話裡的某個字眼,所有想說的都凝固住,耳中又脹又麻地轟響成一片。

柔軟的雨珠細霧般披灑在她身上,呼吸卻火熱得要燒起來。

容野單膝跪地,在清晨的山裡,空曠偌大的滿目生死間。

“瑤瑤,第一次求婚,我用一枚最簡陋的木頭戒指。”

“第二次求婚,拿著你給我的戶口和身份證。”

“現在是第三次,也讓它是最後一次,好不好?”

他傾身,攥著準備很久的,握到滾燙的首飾盒,輕輕親吻喻瑤的唇角,忍耐著顫抖。

“喻瑤,我用容野整個人,二十年暗戀,和後麵所有餘生,求你嫁給我。”

“無論生死,我都在這裡。”

“請允許我,對你一生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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