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1 / 2)

你可以養我嗎 川瀾 13968 字 3個月前

初秋傍晚, 山間的風轉涼,把清泠的河麵吹得波紋四溢。

包括導演在內,劇組七八個工作人員聚集在河岸邊, 小心翼翼地把喻瑤從河裡往上拉。

宋嵐早就分不清她到底是經紀人還是助理了,擠在人群最前麵, 顧不上自己微凸的小腹, 抓住喻瑤的手, 第一時間把毯子裹到她身上。

喻瑤全身濕透, 幾乎素顏的臉上一片清水洗過的澄淨純美, 但因為嘴唇沒有口紅, 淡淡的蒼白色也尤其顯眼。

她攏著毯子, 跟大家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轉頭和宋嵐說:“你懷著孕, 彆總跟著我跑了,我自己可以, 再說還有助理呢。”

喻瑤也沒想到,宋嵐居然會三個月閃婚,緊接著就懷了孩子,進度相當迅猛。

宋嵐正忙著給她擦水, 沒憋住小聲八卦:“哎,你還說我呢,我一直想問,你比我結婚可早多了,沒打算要孩子?”

喻瑤稍稍停頓, 隔了片刻才神色自然地說:“我不想要, 當媽太辛苦, 受罪。”

宋嵐不接受這個理由:“得了吧,那位就差把你供起來了,你要是懷孕,他指不定得怎麼金嬌玉貴的對你,能受什麼苦,而且我給你打包票,以你的條件,就算有了,身材也照樣好,不用有顧慮。”

喻瑤挑了挑眉,看著宋嵐的孕肚有些失神,很快掩飾住,暗自輕歎著,表麵上還是堅定不移:“真不想要。”

宋嵐見她這麼篤定,也就相信了,不再亂勸,轉而安慰她:“我懷四個月已經穩定了,不用太緊張,照顧你不成問題,他最近不在你身邊,我把你交給彆人放心不下,還是自己跟著好。”

“我就是正常工作拍戲,真沒事,”喻瑤說著又忍不住好奇,“嵐姐,都好幾年了,你還那麼怕他啊?”

宋嵐倒吸口氣:“看你問的,他就隻在你麵前是個灑向人間都是愛的大天使,隨便換個人試試,腦袋都能讓他一隻手給擰下來。”

喻瑤失笑。

這誇張了不是。

她老公哪有那麼恐怖。

宋嵐又感慨:“這也就是他不在,不然他要是親眼看見你現在這樣子,不知道得什麼反應,我都怕導演頭不夠鐵,撐不住壓力乾脆把你這些吃苦戲全給刪了。”

太陽略微西沉,風又更大了些,天氣確實有點冷了,喻瑤滿身是水,裹著毯子也被吹得瑟瑟,忍不住打了個輕微的寒顫。

她本來還準備好好跟宋嵐說幾句,給容野正正名,就算他在,也不會施壓給她改戲份的。

阿野平常是管得很多,但極少會乾涉她的工作,她愛做的事,為之付出的事業,一直被他擺在高位上,給予她的也始終都是無條件的認可。

到現在,結婚馬上就要三年了,當初蜜月過完以後,她就逐漸回到了正常的工作節奏裡,該接戲就接戲,隻是選擇上更嚴苛挑剔了不少,更彆提那些情感戲份重或者尺度大有親密戲的,到手邊她就直接回絕掉了。

她的愛人敏感容易受傷,她就一定會心疼他每一點情緒。

況且她一直都相信,好的電影就算沒有那些元素也一樣精彩,不讓阿野難過,就是她挑劇本的第一道門檻。

她現在在拍的是一部親情片,角色是少女時被騙懷孕,獨自帶小孩的年輕單親媽媽,小男孩才三歲,演員也特彆可愛,隻是拍攝環境的確艱苦。

這倒不難熬,真正讓她不適應的是,以前每次拍攝期間,阿野都會來劇組陪她,哪怕集團裡事務纏身,他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至少也有一半以上。

但這次不一樣,他在美國有幾場重要會議,又加上落定合同,已經出去快十天了。

她在山坳裡信號又奇差,彆說跟他視頻,連通話發信息都難,發張照片能不能成功還得看運氣,這十天裡,一個完整的電話都沒有打過。

結婚以後,他頭一次跟她分開這麼久。

此刻天涼,再被寒風一吹,毯子也擋不住直紮骨頭的冷意,喻瑤感覺身上的水快成冰了,她發著抖,心裡那些糾纏的思念忽然就瘋漲起來。

喻瑤默默嘲笑自己被婚姻慣壞,簡直越來越矯情了。

她整個人蔫了下去,話也不想多說,叮囑了宋嵐一句,低著頭想去裡麵有遮擋的地方暖暖,但剛走出兩步,前麵就隱約傳來異樣的喧嘩聲,緊接著又轉為不太尋常的安靜。

喻瑤腳步頓了頓,抬起頭想看看,然而將落的太陽格外濃烈,她眼睛被晃了一下,伸手擋住的短短幾秒鐘裡,就感覺有人大步走到了她麵前。

她不需要看清楚,身體有自己的本能,在他氣息逼近的時候,脈搏已經脫軌似的加快。

對方很沉默,直截了當地把她原地抱起來,手臂緊緊勒著。

身體緊貼的一刻,她頭都沒抬,雙手就自動環了上去。

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喻瑤咬住唇,心裡那些搖搖晃晃的情緒說不上是被他安撫,還是攪起了更大的波瀾,她一時說不出話,隻是親昵地把頭往他頸邊靠。

“阿野,”她平複了一下才睜開眼,望向他繃著的唇角,輕聲說,“你回來了。”

容野從來不在乎現場有多少人看著,他把她身上已經半濕的毯子裹緊,低低“嗯”了聲,抱著她徑直走到休息區。

山坳裡條件實在有限,也沒什麼太好的地方,就近隻有幾間簡單搭起來的小板房,邊角還透著風。

宋嵐從後麵跟過來,懷裡抱著新的浴巾毛毯和大衣,小心翼翼敲門進來,放到容野手邊。

喻瑤心臟撞得喉嚨發癢,忙說:“嵐姐,你快去歇著吧,當心肚子裡的寶寶。”

容野的目光掃過宋嵐小腹,依然沒出聲,宋嵐卻被嚇得夠嗆,總覺得像把刀在孕肚上割過去了,她趕緊知情識趣地帶上門撤退。

周圍沒人了,喻瑤在容野微涼的後頸上摸摸,又叫了他一聲:“阿野。”

十天沒見,他比分開之前清瘦了,下顎線更銳利,棱角分明的,睫毛尖上還沾著山坳裡的塵土。

一看就又沒休息,一路披星戴月趕回來的。

容野坐下,把喻瑤放到自己腿上,扯開那層濕毯子扔一邊,給她披上更厚的,又拿過大浴巾給她揉頭發,手上動作不怎麼溫柔,故意把她長發弄亂。

喻瑤好笑又無奈,小瘋子這是鬨彆扭呢,一聲不吭,話也不和她講。

她艱難地從浴巾裡鑽出來,完全不知道自己臉色煞白到什麼程度,還笑眯眯問他:“是不是不想我啊,一回來就這個態度?”

她的狀態,以及這句話,一起刺了某人的神經。

容野忽然抓著浴巾的兩邊朝自己拉近,喻瑤被罩在裡麵,隻能跟著撲倒他麵前,她沒時間再說什麼,他的唇就重重壓過來,擠進浴巾攏出的一片昏暗裡,在濕漉漉的潮氣裡恣意吻她。

喻瑤起初還能勢均力敵地回應,但他攻勢凶狠,她很快失去周旋的能力,甘願放軟了身體,由著他儘情宣泄。

周圍還有細細的風聲,他的呼吸混在中間撩著喻瑤,她的冷意消退得一乾二淨,隻剩不斷湧起的熱,臉頰也有了血色。

他嘴唇被磨得滾燙,流連著蔓延到她耳廓。

“你說想不想?”他沉聲逼問,“仗著我聯係不上你,就敢隨便往河裡跳是吧?這種戲拍幾場了?”

喻瑤攥著他衣襟,多少有點小心虛,她確實瞞著他了。

“還不是怕牽扯你精力,”她試圖找出個正當理由,“我要是提前跟你說,你在外麵能安心才怪了,再說沒幾場,是你碰巧趕上……”

他眸光仍然深暗,沒有溶解的跡象。

喻瑤跟他對峙幾秒,迎上那雙纏著血絲的眼睛,乖乖主動舉白旗,順嘴親了親他眉心:“……好我說實話,趁你走以後一直在拍,不是落水就是滾山坡,但確實是故事需要,沒人為難我,今天是最後一場,受苦的已經全拍完了,真的。”

她語氣溫軟,指尖把他睫毛上的灰塵抹掉:“你看,你一回家,我就都好了。”

容野閉了下眼,手掐在她腰上,略微用了力,不疼,隻是讓她酸癢:“沒有下次了,我就得天天盯著你,一天看不見,你就——”

“——我就想你。”喻瑤癢得亂動,嘴上還沒閒著,完美接上他的話,摟著他笑。

她太了解阿野了。

隻要她堅持的,她喜歡的,即使他再不情願,也會無底線地縱容她,他看起來凶得很,其實對她哪有脾氣。

容野臉色剛有一點緩和,想傾身再去吻她,關著的門就輕輕動了一下,被一雙短短的奶白小手臂從外麵推開,敞開的門縫裡,探進來一張肉乎乎的圓臉蛋兒,怯生生叫:“麻麻——”

喻瑤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扶著容野的膝蓋扭過身,朝門口招了招手:“齡齡,怎麼了?”

她及時給容野介紹:“這是演我兒子的小演員,你之前應該見過。”

喻瑤說的很順,但話音落下,就覺得有哪裡彆扭,果然一看容野的神色,那些她好不容易逗出來的笑意已經徹底消失,長睫半垂著,雙眸陰鬱地看向齡齡。

齡齡要被他嚇哭,嗚嗚咽咽說:“我聽說,麻麻落水,怕感冒,來送被子。”

“……媽媽,兒子?”容野緩緩側過頭,注視喻瑤,“我上次見他的時候,還不這麼叫。”

喻瑤額角直跳。

這是什麼詭異的修羅場。

作為暴風中心,她決定逐個擊破,先挑好哄的來。

喻瑤立刻從容野腿上下去,走到齡齡跟前,彎腰摸摸他腦袋:“我沒事,天冷,你快回去,還有啊,媽媽這種稱呼隻能在拍攝裡叫,平常不可以,叫姐姐或者阿姨都行。”

等把淚汪汪的齡齡哄走,喻瑤扒著門,一直目送到他安全跟大人彙合才退回來,結果一轉身就撞到男人震動的胸口上。

她下意識靠向門板,容野不留餘地的欺近,身體抵著她,氣息火熱而壓迫。

喻瑤被他禁錮著不能動,乾脆享受地往他肩上一掛,也沒打算掙脫。

容野扣著她細窄的腰背,把人提起來,讓她踩在他鞋麵上,四目相對地往她眼睛深處看,許久後才問:“瑤瑤,你是不是也想要。”

喻瑤愣住:“要什麼?”

他抿了抿唇,彆開視線,貼著她額角,低聲說:“……孩子。”

喻瑤放慢呼吸,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調整好語氣,才揉著他短發笑:“彆鬨了,我早就和你說過不想,孩子有什麼好的,懷著辛苦,生出來疼,又麻煩又鬨,還影響我們兩個生活。”

“你彆因為齡齡就胡思亂想,”她斬釘截鐵,“我隻想跟你過簡單的日子。”

容野僵著的脊背似乎在她幾句話裡得到拯救,慢慢放鬆下來,擰死的眉心也舒展開,把她往懷裡更緊地壓了壓:“嗯,聽老婆的,不喜歡,不要。”

喻瑤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心疼更多,還是欣慰更多。

結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孩子都成了懸在阿野頭上的威脅。

起初她沒意識到,還曾經很不好意思地等待懷孕,看見彆人家小孩也經常拉著他一起去逗弄,後來才明白,每一次她熱情地對待小朋友,他都站在她身後,眼底裡不動聲色地溢著不安和敵意。

她是他千辛萬苦才求來的暖巢。

那麼小,那麼珍貴,隻可以容納他一個。

多了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