噸噸睡了特彆踏實的一覺,概因生活中多了一個喜歡他的人,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剛吃過早飯就催著周文安去敲珠珠家的門,父子倆齊齊帶著笑臉去邀請珠珠小姐。
珠珠家裡有一隻渾身漆黑泛著油光的小黑貓,叫毛毛。
噸噸進去跟珠珠一起逗弄了一會兒毛毛,但毛毛怕生,不出門的,所以不能帶出去玩。
噸噸一本正經地批評毛毛:“小毛毛,你比我爸爸還膽小哦。”
毛毛窩在珠珠的懷裡,喵嗚喵嗚地叫喚,漆黑眼眸看著噸噸,用長尾巴掃過他的小手臂。
珠珠媽媽剛好要出門,她氣色不佳,加上最近脾氣暴躁,周文安能感覺出來。
他看著兩個孩子在逗貓,便關心問:“珠珠媽媽?你有什麼事情嗎?需要我幫忙嗎?”
他注意到,珠珠爸爸似乎一大早就不在家了,而且最近很少碰見。
珠珠媽媽搖頭:“小周,就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珠珠,我下午才能回來的。”
周文安點了點頭,也不方便多問。
等回到家裡,看兩個小家夥奔著小茶幾過去,開始閒談。
珠珠委屈巴巴地跟噸噸訴苦:“爸爸老跟媽媽吵架,好大聲好大聲。”她趴在矮幾上,後腦勺的麻花辮翹到天上去了,“嚇壞我跟毛毛了。”
“你彆哭哦。”噸噸趕緊仰頭看向周文安,“爸爸,你拿草莓蛋糕給珠珠吃好不好?冰箱太高了,我夠不到。”
周文安不僅拿了草莓蛋糕,還送上準備好的兩杯溫水和一碟水果。
他看一眼哭哭戚戚的珠珠,柔聲說:“珠珠,還想吃什麼?叔叔去準備。”
珠珠是秀氣的瓜子臉,像她媽媽多一些,眼睛也很圓,跟葡萄似的,純黑色的瞳眸,看人時,既純真又無辜。
尤其是此刻,心裡約莫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癟癟嘴搖頭,泫然欲泣的模樣。
噸噸小大人似地說:“好啦爸爸,你去工作哦。我跟珠珠說話。我們要說悄悄話。”
周文安捏了下兒子的小耳朵:“就知道差遣我。”
他又揉了下珠珠的臉:“好珠珠,跟噸噸玩,他欺負你,你就喊叔叔。”
珠珠點點頭,看了眼溫柔的周文安,小聲說:“叔叔是我爸爸就好了,我爸爸總是說話好大聲。我不喜歡。”
噸噸聽到這話,認真地提出可行性建議說:“你來我們家,當我妹妹,好不好?”
周文安對此表示無語,趕緊起身讓他們自己開茶花會。
他走開時,還聽見珠珠抗議:“可是我比你大哎,我是姐姐。”
噸噸理直氣壯地說:“我喜歡你做我妹妹啊。”
一邊說,一邊拆開蛋糕把叉子遞到珠珠麵前,“你吃哦,草莓味是留給你的,我都沒吃。”
“你也吃。”珠珠很懂事乖巧地推了一下小蛋糕,要分享給他,“我們一起吃。”
周文安去廚房收拾早飯的餐盤碟子,在水龍頭稀裡嘩啦的聲音中,聽到架子上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關上水龍頭,拿過手機,悠閒地靠在水池邊,後麵就是窗。
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小周先生,是我,你能接我電話嗎?」
周文安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夏日早晨的陽光照在後背上,微微有些熱意。
他一想到梁司寒的存在,整個人都像是刺蝟般警惕起來。
他實在是還沒想好,隻能裝作沒看到。
把手機擱在一邊,繼續洗碗碟。
等收拾完廚房,他看到白色櫃子上的黑色手機,似乎始終在那裡提醒自己梁司寒的短信。
深呼吸,沒看到沒看到。
他裝鴕鳥,一氣嗬成地拿過手機塞進褲子口袋中,燙手山芋似的。
走出廚房準備去客廳的工作台時,周文安見兩個孩子趴在小圓茶幾上說話,看上去像是兩個毛茸茸軟綿綿的小動物。
珠珠用手捂著眼睛細細碎碎地說:“噸噸,我好羨慕你哦,你爸爸好好,我也想有一個很好很好的爸爸。”
周文安沒有走過去,怕打擾他們說話。
正要轉身去臥室,卻聽噸噸老氣橫秋地安慰珠珠:“我也很羨慕你啊,你有爸爸媽媽。我都找不到我另一個爸爸。”
口吻聽上去是無窮儘的難過。
可是又似乎在安慰珠珠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周文安的腦海裡浮現出去年上幼兒園時,他去參加親子活動,噸噸問他為什麼彆人都是兩個家長,他隻有一個。
還有一次,噸噸哭著說自己很想另一個爸爸,到底在哪裡。
不過這話,後來就不說了,約莫是說的多了,他也懂了。
可就是這份懂事,讓周文安此刻不知覺地難受起來,心裡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心臟都揪在一起。
又酸又澀,難以承受。
周文安的視線越過虛空看向陽台,明媚陽光中,他恍惚起來。
他聽不見噸噸和珠珠說的話了,似乎自己整個人都融化了夏天的陽光中,變得輕飄飄,無足輕重,甚至渺茫起來。
收回視線時,周文安看向了地板上自己的影。
淡淡的,形單影隻的。
再看看那兩個小身影,軟乎乎的,成雙成對。
沉默良久,周文安拿出了手機,回複梁司寒的短信。
「好的,你方便的時候打來吧,我不會不接的。如果沒接到就是在忙,會回複的。」
梁司寒回複:「多謝。」
周文安看著這兩個字,仿佛真切地體會到了小林一茶麵對多舛人生時的迷茫。
人生嗬,終究是無奈、茫然又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噸噸跟珠珠吃完了蛋糕,他又給珠珠講畫本上的故事。
周文安在書桌邊整理劇本的劇集綱要,聽得直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