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寒讓陳師傅單獨回去,順便路上買一點噸噸想吃的大芒果。
周文安的眼眸一直落在被他牽住的手上,自己的手指頭都變作了軟綿綿的橡皮糖,聽他安排陳師傅去買芒果,心裡悄悄地想:寶貝噸噸真是幸運,能有這樣的父親。
濕地公園停車區有人經過,三五不時地看向他們。因為梁司寒戴著口罩又戴著鴨舌帽,整張臉都藏得好,旁人看過後又會特彆看一眼樣貌出眾的周文安。
梁司寒也注意到這些打量的視線,快速帶他上了自己開來的奔馳越野車。
周文安之前在車庫注意過,這輛車外形挺冷硬剛猛,氣勢洶洶。當時他就想,挺襯梁司寒的,同他的氣質相得益彰。
他循著梁司寒打開的車門,鑽進副駕駛乖乖坐好,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家長領回家的迷路小朋友,要是被噸噸知道,說不定會嘲笑自己。
正發呆走神,周文安忽然感覺到梁司寒的靠近。他已經摘了口罩帽子,冷峻帥氣的麵龐這麼直直地湊過來,可真叫周文安吃不消,他後背貼在車椅上,低眸都不敢抬起臉,臉紅耳熱,像隻呆頭鵝,木愣愣的。
梁司寒見著這副模樣,還真是挺好欺負的,他眼眸帶笑欣賞這可愛的模樣,抬手拉過安全帶幫他扣上,隨後退開。
周文安鬆一口氣,又自覺尷尬,過了兩秒鐘,暗自抨擊自己總是不知道在想什麼,隻要梁爸爸稍微靠近就自亂陣腳。
梁司寒淡定地驅車離去。
路上,他問道:“電視台的事情怎麼樣了?接下去會很忙嗎?”
“沒。”周文安都忘了這茬事,現在想想稍微有些不負責任,當時真是有些惱得不管不顧了。“我接下去不參與那個綜藝的事情了。”
他說的謹慎,梁司寒揣測他並不想聊這個話題,正想換個話題說說噸噸,可聽他又溫聲細語地說:“我跟朋友起了一點爭執……”
周文安停頓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也不算,可能是我太意氣用事了,聊得不是很愉快。就請他另外再找合適的人選。”
正說著,周文安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他取出來一看,正是蔣明盛,他陷入無聲的猶豫中。
梁司寒慢條斯理地道:“如果不想接就算了。”
話音落下,周文安的手機不震動了。
但他緊接著收到一則語音微信,點開後聽蔣明盛說:“安安,我知道我剛才說的重了點,但是我出發點是好的,希望你能理解。那個什麼……孫姐說你文筆好還是希望你能來合作試試,你還是過來?”
周文安客客氣氣地輸入一行字:「明盛,謝謝你關心我。不過這次合作是我放鴿子,對不起。我理解你,也希望能理解我。」
可是顯然,蔣明盛無法理解,下一條語音繼續發來:“安安,你怎麼現在還比以前任性了?”
周文安:……
他放棄與蔣明盛溝通,仿佛說什麼都是他錯的,怎麼能這麼說不清楚呢?到底是誰的問題?
梁司寒見他滿臉懊惱,更是難得出現了煩躁的神色,關心問:“怎麼了?又聊得不愉快?”
周文安心想:永遠都愉快不起來了。不過他口中還是解釋說:“我朋友可能還想我過去合作,我……不太願意。”
梁司寒問:“既然如此,他還是堅持?”
“可能吧。”周文安剛說完,電話又打來了。
這……
周文安仿佛平白多了一個無法溝通的長輩,以及一個高高俯視他的年長領導。
梁司寒聽著這密集的手機震動聲,濃眉皺了皺,感覺這姓蔣的怎麼跟隻蒼蠅似的?
周文安按掉通話,發了一條微信消息:「明盛,我還有彆的事情要忙,謝謝你幫我找合作,是我的問題,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彌補。」
蔣明盛回複幾個文字:「好吧,那下次有機會合作。」
周文安輕輕呼了一口氣,算是告一段落。沒想到有朝一日,跟明盛能處到這個份兒上。
正逢一個紅燈,梁司寒抬手揉揉他的頭發:“好了,沒事的。”
周文安乖乖地被他揉著,甚至還想跟一直小貓小狗那樣主動蹭蹭他寬大溫暖的掌心。
梁爸爸怎麼這麼好呢?
等回到家裡,兩人下車一同走進客廳,同時聽見噸噸咚咚咚地踏著地板飛速奔跑而來。
梁司寒瞧見兒子那高興雀躍的模樣,忽然想,如果他和周文安同時出現,兒子會在第一時間衝進誰的懷裡呢?
這麼想著時,他卻主動地慢了一步,略微落後周文安一些。
他想,今天的小周爸爸很脆弱,比他更需要寶貝兒子的溫暖。
當然,梁司寒是想太多,因為跑得發絲飛揚的小噸噸,壓根兒沒有選,直接投入了周文安的懷裡,一口一聲“爸爸”,叫得熱切極了。
噸噸跟爸爸親熱完,才衝著大青蛙喊:“爸爸,我們繼續玩嗎?”
剛才他本來是跟大青蛙在樓下學跆拳道呢,結果大青蛙臨時說要出門接爸爸回家。
他也想去接爸爸,可是大青蛙說有點大人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他就乖乖地等著了。
周文安緊緊抱住這糖衣小炮彈,肉團團的紮實極了,在他嫩呼呼的臉上親一口:“跟大青蛙玩什麼了?”
“大青蛙教我跆拳道哦!”噸噸從爸爸懷裡掙脫落地,快速擺開一個像模像樣的姿勢,“爸爸你看我厲不厲害?”
周文安被他可愛的小模樣逗笑,彎腰繼續抱住他,親親他的小耳朵:“我的小寶貝很棒!學好了就可以保護自己了是不是?”
噸噸抱住爸爸的脖子,習慣性地往他的小芝麻上親,說著令周文安開心的暖心話:“我要和大青蛙一起保護爸爸的!”
周文安笑著道:“是嗎?爸爸好幸福哦。”
梁司寒上前揉了下兒子的小腦袋,一到周文安懷裡就膩歪得不行。“噸噸,你跟爸爸去玩,我有點事跟羅叔叔聊聊。”
噸噸眨眨眼:“哦,好的。”他立刻揪著爸爸的耳垂,“爸爸,我們去跟小黎姐姐一起商量,周末怎麼玩好不好?”
小黎姐姐是家裡另一個阿姨,年紀不大,比周文安還年輕一歲,每天規規矩矩地梳兩條麻花辮垂落在肩頭,臉特彆圓,笑起來的時候有酒窩,特彆惹噸噸喜歡,住了幾日立刻混得很熟悉。
周文安抱著寶貝兒子往餐廳走去,這會兒小黎和李阿姨應該在準備午餐。
廚房裡,李阿姨和小黎聽見噸噸童稚的說話聲,扭頭衝他們笑笑:“周先生回來了啊。午餐在準備了。”
小黎逗趣說:“噸噸一見到爸爸就笑得好開心啊。”
“嗯!我喜歡爸爸呀!”噸噸隨時隨地毫不猶豫地表達自己對爸爸的愛,他注意到小黎姐姐把一些不要的青菜葉子推進小水池裡,然後打開水龍頭,在水聲嘩啦中青菜葉子和其他東西都順著水池的小孔滑下去不見了,他問道,“爸爸這是什麼?葉子不是應該丟在外麵的垃圾桶嗎?”
周文安解釋道:“這個小池子下麵裝了一個機器,好多東西直接扔進去就可以弄得很碎很碎,再用水一衝,就特彆乾淨。也不用額外在廚房裡放一個垃圾桶裝垃圾,更不用去倒垃圾,是不是省了很多時間?”
小黎聽他解釋得這麼清楚,在一旁笑著對噸噸說:“對啊,節省的時間可以乾彆的事情哦。”
“這樣啊。”噸噸一手搭在爸爸脖子上,大眼睛定定地繼續看著小黎姐姐處理,覺得很新奇,過了會兒,他說,“那要是噸噸有不開心的事情,也可以像這樣全部丟進去,然後弄碎再衝走嗎?”
周文安一愣,反應過來後道:“噸噸真聰明,那我們就可以把不開心的煩惱告訴它,讓它幫我們粉碎,再跟水一起衝得遠遠的,我們就永遠不會煩惱了。”
“嗯!”噸噸猛點頭,“等珠珠來了,我要告訴珠珠這個秘密。”
周文安摟住兒子,想著寶貝真是上天賜他的小甜心,專門撫慰他受傷的心。
=
書房。
梁司寒和羅遠恩坐在麵向花園的沙發上,聊的正是蔣明盛的事情。
羅遠恩剛才打了幾個電話弄清楚對方情況,對梁司寒道:“這年輕人工作能力不錯,在台裡的表現也很可以,挺有上進心的。沒什麼其他問題。”
梁司寒不語,沉眸靜默,眼眸中像是一潭幽暗的水,看不出情緒的浮動。
羅遠恩等了一等,見他默然,架起腿笑著問:“怎麼得罪到你頭上來了?周先生啊?”
他一猜就能猜中,一準是周文安的事情。
那樣的小角色,基本上都不用梁司寒出麵找關係,羅遠恩去聯係個把人,基本上就能從電視台處理掉。
梁司寒側過臉,淡淡地看了眼羅遠恩:“沒得罪,事多而已。”
羅遠恩問:“那你準備怎麼做?那小子進電視台是自己實力進去的,不是靠關係,背後沒人。現在混得也還行,跟的都是不錯的節目。”
梁司寒仰頭,在沙發上往後靠了靠,一手搭在椅背處,指尖點了點,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一個有上進心、工作實力尚可的年輕人……”
羅遠恩也沒打擾他,心道這種角色要是擠掉,也不需要怎麼大動乾戈,隻是要找個合適的借口而已。
梁司寒道:“這樣,你找個電視台裡靠得住的關係,送他個去外地的工作機會,看他接不接。”
羅遠恩琢磨了下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的意思是,讓他心甘情願自己跳進去?”
梁司寒頷首。
羅遠恩反應過來:“你是怕如果直接開掉他引起不滿?萬一讓周先生知道,可能猜忌到你這裡?”
羅遠恩深知一個道理:但凡要插手一件事,就不可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覺。更何況經手的人越多,事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難免有一天捅出來,即便不痛不癢無關緊要,也多少是個小麻煩。
他能理解梁司寒這麼謹慎的初衷。
梁司寒想:小周爸爸心底裡還是個軟和的人,若是知道他要動蔣明盛,恐怕心裡橫生芥蒂。他怎麼能蠢到把已經慢慢走近的人越推越遠?更犯不著為了一個蔣明盛,兩人之間再生出其他的不快。
羅遠恩見他沉思但沒回答,問道:“那這小子會接嗎?”
梁司寒聞言道:“那就得看他是不是真的足夠上進。”
羅遠恩感歎:“好一個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梁司寒麵上露出譏誚的涼笑:“讓他上司找他談,了解下他的意向。要碾死他很容易,但沒必要。”
聊的差不多,他站起來,對羅遠恩道:“對了,丟遠點,最好三年起步。彆太快回來。”
羅遠恩玩笑似的道:“搞不好這人在外地混得風生水起,回頭還不知道謝誰。”
梁司寒淡淡道:“那就當日行一善,給我兒子積福了。”
說起噸噸,他的神色就緩和下來,從容地往外走。
他剛走到客廳,周文安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