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有在電梯裡浪費太多時間,追尋腳印時也加快了速度。因此當他來到森林中那一小片空地時,那個穿著灰色帶帽衫的男人還好好地站在原地。
此時徐忍冬才看清,原來空地上有一塊大石碑,石碑上放著個小小的木頭娃娃。娃娃身塗彩漆,色彩豔麗,身體圓滾滾地像個雞蛋。它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鮮紅的嘴角一直裂到了耳後,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這麼個詭異的人偶娃娃出現在這麼詭異的地方,那個男人居然還敢伸手去拿。徐忍冬見狀大喊:“彆動!”
灰衣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手指卻已經碰到娃娃。與此同時,徐忍冬臉色一變,高度緊張的神經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團漸漸靠近的黑霧。
“跑!”徐忍冬無心確認那越發濃重的黑霧,他一把抓住灰衣男子的胳膊,拔腿就跑。
“哎你——”灰衣男子滿臉驚愕,還沒來得及提問,表情驟然一變。驟縮的瞳孔裡倒映出手握巨錘的屠夫那巨大身影。
徐忍冬一想到巨錘,隻覺鼻梁隱隱作痛,心裡也跟著發毛。
“臥槽這什麼鬼!”灰衣男子反應過來,立刻邁出大長腿,兔子似的竄了出去。徐忍冬反倒被他帶得往前一衝,差點沒站穩摔下去,索性鬆開手,用力擺動起雙臂。兩個人各自奪命狂奔。
身後是屠夫砰砰的腳步聲。徐忍冬聽到這聲音就渾身發麻,大腦都跟著顫抖。他一時慌不擇路,險些撞到樹上去。
“這裡!”灰衣男子拉了他一把,“沿著路跑!”
灰衣男子的體格說不上強壯,力氣倒是特彆地大。徐忍冬幾乎是被他強行掰了個方向,這才注意到原來地上隱隱約約有一條小路。兩人就這樣沿著小路死命奔跑,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輕了。灰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他跑不動了?
徐忍冬也有些體力不支,但還是朝對方伸出手,想拉他一把。沒想到灰衣男子直接停了下來,回頭望著森林,抓抓腦袋道:“好像沒在追了。”
徐忍冬一愣,扭過頭去。果然,遠處那個高大的人影步履緩慢,卻並不是追逐他們,而是朝反方向回去了。
徐忍冬大口喘息著,感到體力緩緩地在恢複。那灰衣男子倒是一絲疲態也無,望著屠夫的背影若有所思:“脫離仇恨範圍了?”
徐忍冬沒聽懂:“什麼?”
“脫離仇恨……”他注意到徐忍冬困惑的神色,便解釋道,“呃,就是說我們已經跑出他的防守範圍,所以他不追了……我猜是這樣。”
“防守?你的意思是他在看守什麼東西嗎?”
“估計是這個。”灰衣男子一揚手,手裡是那個笑容詭異的木頭娃娃。
徐忍冬沒想到剛才那麼緊急的情況下他還沒忘了拿木頭娃娃,不由訝異:“你乾嘛要拿這個?”
灰衣男子理所當然地道:“放在必經之路上的東西當然要拿起來看一看啊,萬一是關鍵道具呢。”
徐忍冬一愣:“道具?”
灰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神采:“對對對,你看這場景,這boss,咱們像不像進了一個多人副本?”
徐忍冬莫名其妙:“什麼副本?”
灰衣男子:“或者是……真人秀?密室逃生之類的?”他突然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四下張望著,“說不定哪裡藏著攝像機呢!剛才的屠夫可能也是工作人員扮的,哇,那肌肉,那體型,那錘子……刺激!”
徐忍冬看著他,心想,是夠刺激的,咱們兩個加起來都死了三回了。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他看這男人的態度,似乎並沒有先前死亡的記憶。看來這人也被“重置”了。既然如此,多說無益。徐忍冬道:“還不確定這裡是不是安全。我們邊走邊說。”
“好。”灰衣男子點點頭,跟上徐忍冬,繼續沿著小路前行,“謝謝你剛才救我。”
“你叫什麼名字?”徐忍冬問。
“連喬。”灰衣男子說,“不過不是中藥的那個‘連翹’,我是小喬的喬。你呢?”
“徐忍冬。”
連喬忽然“咦”了一聲,驚喜地道:“金銀花的忍冬嗎?(注2)”
……什麼叫“金銀花的忍冬”?徐忍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解釋道:“是‘忍受冬天’的忍冬。”
“哦。”連喬露出些許失落。
徐忍冬覺得這人說話沒頭沒腦的,不由瞟了他一眼,忽然發現這人長得很討人喜歡。他約莫二十來歲,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彎成兩道月牙。五官柔和,娃娃臉,笑容裡有種溫暖天真的感覺,非常具有感染力,讓人看了也想跟著微笑起來。
這麼可愛的一張臉,被大錘砸爛真是可惜了。
徐忍冬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變態,轉移話題道:“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不知道。”
“你是怎麼來的?”
“唔,我在夜跑,不小心崴腳摔進溝裡了……呃,我感覺我是摔進溝裡,但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我是在一個電梯裡。電梯門打開就到這兒了……所以我是不是穿越了?”他朝徐忍冬瞟了一眼,敏銳地注意到徐忍冬那身薄款西裝與雪地的溫度不相適宜,便問,“你呢?你也是嗎?”
徐忍冬點點頭:“差不多。”
除了比你多死兩次。
兩人不再交談,沉默地走了一會兒,耳朵裡隻有簌簌踏雪之聲。天色迅速暗了下來,兩人掏出手機照明。手機果然還是沒有信號,無法向外界求救,也無法通過GPS定位。隻能看時間。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抬起頭,夜色濃重得像化不開的墨。大雪仍在紛飛,落到臉上,冰冷刺骨。
連喬忽道:“你看!那裡有棟房子!”
徐忍冬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森林中出現了一棟三層樓的木質小屋。
連喬盯著小屋說:“上麵的煙囪在冒煙,窗戶裡也是亮堂堂的……嗯,估計是點了壁爐。屋頂上的雪真厚,看著像童話故事似的,居然感覺有點溫馨?……啊,你看到沒有,窗戶裡閃過去一個人影!這個房子裡果然有人!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了。”
徐忍冬正要開口,連喬環顧四周,又道:“這周圍好像也沒有彆的房屋了。太冷了,咱們必須找個地方暖和一下,不然會被凍死的。咱們去看看吧。”
……話都被他說完了。這個人怎麼這麼囉嗦。
徐忍冬想來想去沒什麼話講,隻好“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