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在一樓, 兩人在廚房裡發現了更多的燭台, 於是一一點亮。燭光一下子驅散了野獸般的黑暗。
“安全了安全了。”連喬看著燭光中的廚房,蒼蠅式興奮搓手, “新場景解鎖!開始搜刮!”
徐忍冬笑笑,舉起燭台,為他照明。
很快的, 他們找到了奶粉, 並且煮了開水。徐忍冬正要衝奶粉的時候, 連喬製止了他:“不行不行, 不能用開水的。水溫太高的話蛋白質會變性。”
徐忍冬一想,高中化學好像確實教過這個, 於是停下手來:“那怎麼辦?”
連喬張望了一下,沒找到涼白開,道:“那咱們就隻好在這等一會兒了,把開水吹涼一點再倒進去。”
於是兩個人站在水池邊上, 輪流往水杯裡吹氣兒。修道院的夜晚十分寂靜, 此時廚房被搖曳的燭火照亮,桌上還擺著溫開水和奶粉, 眼前的場景非但毫無陰森之意, 反而變得有些溫馨。
徐忍冬用手背反複確認著水溫,模樣看起來十分認真, 好像不是在等著衝奶粉, 而是正在做學術的研究員。連喬看著他, 忍不住彎著眼睛笑起來。
徐忍冬問:“笑什麼?”
連喬說:“我覺得我們好像一對新手爸媽, 被孩子鬨得睡不著,半夜爬起來給他衝奶粉喝。”
徐忍冬沉默片刻:“……你頂著一張五歲的臉說出這種話,看起來特彆詭異。”
連喬一愣,低頭看看自己肉乎乎的短手短腿,頗為沉痛地道:“是挺詭異的……啊,我好想念我的大長腿。還有我的撬棍。”
徐忍冬:“……”他開始覺得連喬真的適合當恐怖遊戲主播,無論什麼環境下都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過,和他呆在一塊兒,倒是真的挺開心的。
水溫緩緩下降,但距離可以衝奶粉還遠遠不夠。漸漸地,連喬有些坐不住了,繼續四處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一邊找還一邊和徐忍冬閒聊:“哎忍冬哥,你不是說你小時候也是住福利院的嗎?能說說福利院是什麼樣的嗎?”
徐遠東撫摸著滾燙的水杯,若有所思:“大概是濃縮版的人間疾苦吧。很多孩子都有殘疾,要不然就是智力障礙,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連喬接茬:“所以沒人願意領養嗎?”
徐忍冬說:“不,正相反,那些有缺陷的孩子很容易就被領養了。”
連喬:“……啊?”
徐忍冬盯著水杯裡蒸騰而出的熱氣,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我不夠慘,肢體健全,長得也還行。愛心人士都覺得我這種小孩子很容易被彆人領養,所以他們全都選擇了那些慘兮兮的小朋友。結果一來二去,我就長大了。等到了叛逆期,就更沒人要了。反正都已經這麼大了,帶回去也養不熟了……其實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到底為什麼沒人要我,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或許那些家長們還有彆的考慮,反正我就是這麼理解的。大概我看起來不太需要接受幫助吧,挺讓人放心的。”
連喬:“……”怎麼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本來以為在福利院度過童年會很悲慘,他可以借機安慰一波。但聽徐忍冬的描述,好像除了沒人領養他以外,也沒彆的慘痛經曆了。因此徐忍冬說出來的時候也很平靜,甚至還帶了點自嘲的語氣。
可是,恰恰就是他那種“我沒事,我還好”的態度,卻讓連喬感覺心尖被攥緊了。
連喬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走到徐忍冬麵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徐忍冬一愣,無奈道:“你冷靜點,彆忘了我比你大。”
連喬的手指僵住,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尷尬。他臉紅紅地收回手,扭頭望向一旁,轉移話題道:“水涼了,可以衝奶粉了。”
徐忍冬:“嗯。”
奶粉衝好之後,兩人提起煤油燈,加快腳步朝二樓走去。徐忍冬手中的奶瓶散發出濃鬱的奶香味,連喬一邊舉著煤油燈照明,一邊嗅著空中的奶香味,忍不住嘟囔道:“好餓啊……”
徐忍冬道:“好好提著燈。這燈不擋風,容易滅。”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從二人背後吹來,竟然直接把那煤油燈吹滅了。
連喬:“……大佬,你這嘴是不是開過光啊。”
徐忍冬沉默片刻,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輕輕的“沙沙”聲。那聲音像是蛇在沙地裡爬行,又沉又悶,在寂靜的修道院中顯得格外清晰。
徐忍冬朝著腳步聲望去,那東西一點一點地出現在窗戶投下的月光裡。徐忍冬終於看清,那是一個人身蛇尾的白色身影。粗長的尾巴在身後搖曳,乾癟鬆弛的皮膚像袋子一樣掛在骨頭上,四肢纖細,長得驚人。肚子卻微微鼓出來,如同一隻長著蛇尾的蜘蛛。
徐忍冬的視線順著那細長的軀體慢慢上移。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清那東西的臉之後,他還是感到手腳發麻,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發冷。
——那張慘白的臉上,竟然沒有嘴巴和鼻子!
不,不是沒有嘴巴鼻子,而是在本該有這兩個器官的地方,變成了兩個黑漆漆的大洞。在那滲人的黑洞之上,兩顆血淋淋的眼球突兀地卡在臉皮上。那怪物沒有眼皮,因此眼球像一對不配套的裝飾品,鬆鬆垮垮地在眼眶裡晃蕩,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連喬顯然也看清了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白怪物,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他在黑暗中一頓亂抓,好不容易抓到了徐忍冬的手。
徐忍冬壓低聲音:“咱們往大門跑。出去以後分頭行動,一個人引開他,另一個回來通知大家。”
連喬:“嗝。”
徐忍冬:“……”
連喬帶著哭腔道:“對不起我止不住、嗝……”
徐忍冬歎道:“做好準備,我數一二三。”
連喬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忍冬、嗝……小心點!”
徐忍冬:“你也是。一,二……三!”
話音剛落,徐忍冬用力把奶瓶砸向遠處。怪物立刻被奶瓶滾動的聲音吸引了注意,調頭衝向角落。兩個人不再束手束腳,拔腿朝著大門的方向奔去。
徐忍冬推開大門,跑進了院子裡。此時月色晦暗,但院子裡的景象還是很清楚的,那扇巨大的鐵門和爬滿藤蔓的土牆仍舊靜靜佇立。
他回頭朝那慘白的蛇形怪物瞟了一眼。怪物已經放棄奶瓶開始追他們。不知是他們跑得太慢還是怪物動作太快,轉眼之間怪物已經追到他們身後不遠處。徐忍冬邊跑邊說:“出去之後我往左邊,你往右邊!”
連喬卻驚呼:“忍冬哥,門鎖了!”
徐忍冬一愣。此時他們已經跑到大鐵門前,隻見門上掛著一把生了鏽的大鐵鎖。他們進修道院的時候明明沒有鎖,難道是老修女趁他們休息的時候出來鎖上的?
兩人用力搖晃了一下鐵門,鐵門紋絲不動。身後那白色蛇怪卻已經步步逼近,封鎖了他們的退路。那雙詭異的眼珠子盯著他們,黑漆漆的嘴洞裂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徐忍冬心裡一慌,本能地回避了蛇怪的目光,四下張望著喊道:“找東西把鎖砸開!”
“來不及了!”連喬忽然挺身上前,將他護在身後。
徐忍冬一驚,下意識地抓住連喬後背的衣服:“連喬!”
當他喊出聲時,那渾身慘白的蛇形怪物已經一把掐住連喬的脖子!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手,每個指甲都像刀鋒一樣尖銳,指縫裡還有許多黑褐色的血跡。徐忍冬眼睜睜地看著連喬被掐著脖子拎起來,小小的身體拚命掙紮。徐忍冬立刻抱住連喬的雙腿,想把他奪回來,連喬卻用力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