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啞得不像樣子, 嗚咽如沙漠鳴沙,仿佛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感。
“***是***, 你要***。你會經曆無數折磨,但這不是懲罰, 是獎勵。當你到達終點,你會明白***。***活下去。”
徐忍冬迅速把這段話記在手機裡。
和上次相比,這次解鎖的關鍵詞是“獎勵”。
你會經曆無數折磨, 但這不是懲罰,是獎勵。徐忍冬現在已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曾以為死後重生是一種懲罰, 因為他將反複遭受死亡的痛苦, 品嘗深入骨髓的絕望。而現在他卻對此無比感激。若非如此,他不可能一次次地救回連喬, 也不可能走進鐘秀的內心。
重生, 確實是一種獎勵。可是這個獎勵是從哪裡來的?這段話又是什麼?
是留給他的提示嗎?
誰?
那聲音太過沙啞, 根本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不論是誰,那個人一定知道他死後重生的這件事,而且在試圖給他提示。隻是出於某種原因,所有關鍵詞都被抹去了, 必須要成功逃脫副本才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而且,從馬賽克的數量可知, 他後麵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解鎖全部關鍵詞後會發生什麼嗎?
在這裡想也沒用。徐忍冬收起手機,離開了電梯。
回到現實,眼前的景象讓他短暫地恍了神——麵前的仍是搶救室,頭頂懸掛著明晃晃的白熾燈, 周圍醫生護士忙作一團,全都表情凝重,一臉嚴肅。中間那張病床被窗簾籠罩得密不透風,不時有醫生進進出出,嘴裡說著專業的醫學術語。
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屬都被這陣仗弄得有點發怵,誰都沒有說話。搶救室裡隻有醫生護士說話的聲音,以及各種監護儀器亂叫的噪聲。
“忍冬哥。”連喬走到徐忍冬身後,低聲道,“你也出來了。”
徐忍冬點點頭。
連喬朝床簾裡麵瞟了一眼:“鐘秀呢?”
徐忍冬:“沒有出來。”
連喬一愣。
徐忍冬道:“她不想活了,所以就留在裡麵了。”
連喬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沒想明白。忽然有醫生喊道:“家屬呢?有沒有聯係上家屬?”
沒等護士答話,徐忍冬就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道:“我就是她的家屬。”
醫生看了他一眼,沒多問,隻是讓徐忍冬決定要不要繼續搶救。徐忍冬說:“不救了,讓她安靜地走吧。”
醫生於是拿出一張放棄搶救同意書來,讓他簽字。
連喬站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切。方才徐忍冬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是她的家屬”,讓連喬心裡很不是滋味。但都這種時候了,他總不能跟死人去吃醋。
……畢竟人家都死了。
徐忍冬剛簽完字,醫生就宣布停止胸外按壓。很快的,心電監護儀發出長長的“嗶——”聲,屏幕上變成了一條直線。醫生拿著心電圖,宣布了死亡時間。
連喬悄悄瞟著徐忍冬,見他神色平靜,不見悲喜,一時猜不透徐忍冬的心思。
醫生把徐忍冬叫進辦公室去,開具死亡證明。連喬無所事事,站在搶救室裡等著。護士們把各種儀器從鐘秀身上扯了下來,連喬不小心瞟見簾子裡麵一雙青灰色的腳,心裡驀地一驚,下意識地彆過了臉。
他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死人,何況對方還身份特殊。他這會兒心情複雜,都不知道該乾什麼好了。
不過鐘秀好像沒有彆的家屬,看徐忍冬的意思是要幫著處理後事了。連喬拉住護士,詢問醫院能不能派輛車運送遺體。護士一指門外,說:“你找他們吧。”
連喬這才發現外麵早已圍了好幾個中年男女,過去一打聽,原來都是殯葬一條龍服務的。他們常年混跡醫院,哪個床的病人快要不行了,他們就早早等在外邊,方便家屬隨叫隨到。
連喬安排好轉運遺體的事,徐忍冬恰好從辦公室裡出來。得知連喬已經安排好一切,徐忍冬朝他笑笑,道了聲謝。
“你知道她家在哪裡嗎?”連喬說,“要不要先把遺體運回她家裡,擺個靈堂做做法事?……哦,不行。”他很快又意識到不對,“你沒有她家鑰匙吧。”
徐忍冬很果斷:“直接送火葬場。”
連喬一愣:“那葬禮呢?”
徐忍冬:“燒完了就辦。我先去聯係墓地。”
他說完這句就朝殯葬一條龍走去,連喬拉住他:“等等,你不通知她其他家屬了嗎?就這麼替她決定了?這不太合適吧。”
徐忍冬笑笑:“她沒有其他家屬了。”
鐘秀的遺體被送往殯儀館。事發突然,買不到墓地,隻能先火化,暫時把骨灰放在存放櫃裡。徐忍冬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幸好有喪葬公司的人全程幫忙,隻要出錢就行,不需要動太多心思。
徐忍冬做出這些決定的時候,神情很是平靜,仿佛不是在為死者處理後事,而是簡單地思考今天晚上吃什麼。
連喬弄不懂他的心思,也就不去猜了,隻是安靜地陪著他。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按下火化按鈕,鐘秀的遺體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徐忍冬把骨灰盒捧在手裡,走出殯儀館,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天上熱辣辣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