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以為他要乾什麼,沒想到他也抓起酒杯一飲而儘,然後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紅著眼睛說:“對!都他媽是副本的錯!我們憑什麼受這種苦?啊?在外麵活的好好的……”
他說著說著竟哽咽起來,抹著眼淚道:“早知道我他媽就不乾那一票了!我弟弟的學費……操!早知道我他媽去賣身都不乾那一票!”
眾人震驚地看著他的尊容,心想您這身真的賣得出去嗎?
酒精是氣氛的催化劑。眾人端著酒杯,紛紛開始互訴衷腸。大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進來,從那之後就飽受副本折磨。徐忍冬這才知道原來剩下這幾個人裡,通關次數最多的也隻不過是和尚,三次而已。其中的第一次還是被忍冬帶著躺贏的。
其他人的情況也差不多,都在副本裡遇到了彆的大佬。大佬打開電梯瀟灑走人,他們就乖巧地跟在後麵,蹭了條生路。
徐忍冬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連喬在桌子下麵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後眉眼彎彎地朝眾人道:“好啦,彆聊啦,快吃菜吧。不然菜都涼了。”
“……”徐忍冬強壓著心頭翻湧的情緒,怕自己露出絲毫異樣。
眾人緊繃許久的焦慮得到宣泄,心情都是極好。紛紛拿起酒杯來,彼此又碰了個杯。
忍冬對著眾人舉杯,心裡忽然難過得要命。可是他什麼都沒法說,隻好把酒一飲而儘。
大家放下酒杯,紛紛開始吃菜。忍冬連著乾了兩杯酒,喉嚨裡火辣辣的,胃裡也開始不舒服。他腦袋裡暈乎乎的,看到連喬往他碗裡夾菜。
“為什麼要喝這麼多?”責備而無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卻遠得像在天邊。
忍冬朝碗裡看了一眼,那是他最討厭的芹菜。便皺起眉,不滿地搖頭晃腦道:“我不要吃這個……我要……”
他的筷子朝虎皮青椒伸過去:“我要吃……”
“忍冬!”連喬急忙按住他,眯起眼睛,眼裡似有不悅,“你醉了。彆亂來。”
忍冬被他奪了筷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此時胃裡又一陣陣地翻攪起來,忍冬捂著肚子,帶著哭腔道:“我好難受……胃裡好難受……”
連喬歎了一聲,把他從椅子上扶起來:“去吐掉吧。”
眾人吃得正在興頭上,見二人要離席,都覺得有些掃興。和尚道:“快去快回啊。”
連喬笑笑:“好。”
說著,便扶著徐忍冬離開了餐廳。
餐廳外麵就是賓館前台。連喬沒有帶他上樓,而是轉身出了賓館。
徐忍冬醉得兩腿發軟滿麵酡紅,被外麵的冷風一吹,胃裡更加難受,當即喉頭翻湧,捂住了嘴。
連喬抬起手掌,壓在他的手上,用力把他的嘴摁死。另一隻手則像鋼鐵似的緊緊箍住他。
“彆在這裡吐。再走遠一點。”
忍冬難受得要死,整個人都暈得站不住,幾乎是被連喬架著走的。他不知道連喬要帶他去哪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現在隻想吐。
可是連喬根本不給他休息的機會。
今天是大四學生畢業的日子。很多學生都已經離校,因此路上沒什麼人。兩個人走在空曠而寬敞的校園主乾道上,忍冬隻覺得路燈晃得眼睛疼。
辛辣苦澀的酒味已經湧到了舌尖,忍冬喉嚨一聳一聳,好幾次都快要忍不住,可是連喬死死地摁著他的嘴,不許他吐。
好難受……好想吐……
忍冬努力地掙紮著,可是他那點力氣,根本無法撼動連喬半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晃一晃的路燈終於沒有了。連喬終於鬆開手,忍冬幾乎是在同時彎下腰,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他沒吃東西就喝下兩杯白酒,此時吐出來的也全是酒精。空氣中立刻湧起濃重的酒味,混合著胃液的酸腐氣,徐忍冬自己聞著也覺得惡心,吐得簡直停不下來。
連喬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輕拍他的後背,一言不發。
忍冬吐了很久很久,直到胃袋痙攣著什麼也吐不出,他才緩過勁兒來。惡心的感覺卻還揮之不去,他有一下沒一下地乾嘔著,生理性的淚水和胃液混合在一起,臉上一塌糊塗。
連喬把他扶到一旁坐著,拿紙巾給他擦臉。忍冬背靠著一個堅硬粗糙的東西,透過濕潤的視野,他看到很多大樹。於是他明白了,這裡是後山。他是背靠在一棵大樹上。
為什麼要來這裡?
嘴唇和臉頰被人仔細擦乾淨。忍冬恍恍惚惚地望向連喬,連喬卻低著頭,開始細心擦拭他身上的汙穢。
“你很難過嗎?”連喬問。
“我……”忍冬一開口,才發覺聲音低啞。是胃酸腐蝕了喉嚨,“……我不知道。”
連喬低著頭,嘴角卻微微揚起:“他們死了,就隻剩我們二人世界了。不好嗎?”
忍冬下意識地覺得他這話說得大有問題,可是腦子裡暈乎乎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於是忍冬隻好轉移話題道:“為什麼要來這裡……我想喝熱水……”
連喬:“因為他們很快就要毒發了。□□致死量很小,吃下去大概二十分鐘就會開始出現症狀。等他們毒發再走就來不及了。”
忍冬歪著腦袋:“你怎麼知道?”
連喬失笑:“還用問嗎?小蘋果死的時候警察都差點把我帶走,這個副本的警察來得有多快,我當然知道。”
“我不是問這個……”忍冬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他雖然吐乾淨了,但酒還沒醒。這麼一晃,他又暈了起來,難受得直皺眉頭。
連喬眼看著他要倒下來,趕緊扶了他一把。看他仍是坐不穩的樣子,索性把人拉到懷裡,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
忍冬幾乎把臉埋在他胸膛裡,悶悶地問:“你為什麼知道……那個……那個毒藥……二十分鐘……你為什麼……”
大概是連喬的胸膛太溫暖,氣息太熟悉,忍冬感到睡意迅速襲來。他甚至一句話都沒講完,就靠在連喬胸口睡著了。
“……”連喬抱緊了他,眼神漸漸放遠,望著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我為什麼知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自嘲,連喬微笑著,呢喃般地在忍冬耳邊說,“因為,我用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