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宋子遇中了舉人, 不管在整條胡同還是整個青河縣城, 那都是了不起的事情,街坊四鄰紛紛詢問他們是否開流水席,還表示若是開,她們都過來幫忙一起熱鬨一下。
田氏辛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兒子出息了能夠顯擺一下, 聽了鄰居的勸說顯然是很意動的, 便去與兒媳婦商量這事兒。
徐容繡瞧出婆婆的意思, 便同意了,“那就擺流水席, 辦一天就好, 辦三天顯得太過隆重了,等來年夫君中了進士,咱們再大辦一場。”
田氏一聽覺得媳婦考慮的周道,於是便樂嗬嗬的應了下來。鋪子那邊徐容繡還沒過去,但食客們知道他們回來了, 紛紛盼著她趕緊回去將烤雞做起來, 算算時間他們都小半年沒吃上了,這天氣漸冷, 大家又想起那一口來了, 還有麻辣燙, 這個天氣喝上一碗真是渾身舒暢。
待聽說宋家要開流水席, 宋家食鋪的客人們也紛紛要來。
僅憑徐容繡婆媳肯定忙不過來,幸虧街坊四鄰的都跑來幫忙。徐容繡,索性將鋪子那邊暫時關了, 讓田友水兄弟倆回鄉拉菜,再多拉點雞鴨魚肉這些東西過來,田間地頭剛上來的東西新鮮不說價格也實惠。
東西拉了滿滿的一車,眾人還當徐容繡要烤雞,然而徐容繡卻將雞鴨魚肉這些東西收拾了。都是要做大鍋菜的。人太多做烤雞肯定不現實,徐容繡便買了些辣椒回來,打算做辣子雞的。
頭一天菜色全都準備好,第二日的時候附近的大娘大嬸們也都過來幫忙,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徐容繡則在灶間掌勺。
排骨燉上,肉燉上。等燉好了全都倒入清洗乾淨的缸裡,又去炒辣子雞和青菜。
待到了中午的時候,來坐席的人陸陸續續到了,宋子遇書院的同窗和夫子還有縣衙的衙役等人在屋裡開了兩桌,剩下的街坊四鄰還有來湊熱鬨的便在門外頭的街上,擺了好些各家搬出來的桌椅板凳。大家吃完一波再上一波,菜沒了就添,好一番熱鬨景象。
徐容繡正在灶間忙活,忽然就聽田氏道,“親家公來了。”
徐容繡眉頭一皺,轉頭就瞧見徐屠戶帶著他的小四來了,麗娘一臉得體的笑意,瞧見她看過來親切的喊了聲,“容繡。”
徐容繡撇嘴扭頭繼續炒菜,徐屠戶麵色雖然不好,可今日總歸是女婿的大喜日子,也不想與兒女鬨的不愉快,便在田氏的指引下進了屋,然後讓到高元化那桌上去了。
宋家和徐家的事情,滿縣城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這些書生慣常又與宋子遇交好,見徐屠戶上了桌便有些不悅,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尤其這桌上全是男客,麗娘跟著就有些不像話了。麗娘站在那裡,問田氏道,“親家母,沒有女桌?”
田氏搖頭,“沒有,女人都在外頭吃的。”她頓了頓打量她一眼道,“我們小門小戶的可沒您這麼講究,要不您就坐這?”
一桌子書生頓時瞥向他,宋子遇的夫子皺眉道,“有辱斯文,如何能與不知廉恥的女人同桌。”
麗娘的臉刷的就白了,眼淚在眼眶中開始打轉。
徐屠戶麵色不虞,瞧向那夫子道,“先生這話什麼意思。”
那夫子最耿直不過,似乎瞧一眼徐屠戶都覺得羞恥,更彆提麗娘本身就是小三小四上位了,這在喬夫子看來簡直奇恥大辱。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一個外室竟然也能登堂入室,還敢妄想與男子同席。”喬夫子怒道,“簡直不知廉恥!還有你徐屠戶,你好歹在清河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縱容繼室欺辱前頭子女非但不知悔改還有臉上門喝酒,多大的臉呢!”
徐容繡站在灶房裡聽著喬夫子義正言辭的話頓時想給他鼓掌了。
徐屠戶一張臉漲的通紅,坐在那裡隻覺怒火中燒,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
喬夫子嗤笑一聲,“那羅氏為何敢欺負你前頭子女?一則她心性惡毒,再則你這做父親的不作為,選擇性眼瞎,讓羅氏以為你根本不在意三個子女。徐屠戶,你有什麼臉坐在這裡,隻因你是宋子遇的嶽丈嗎?你不覺得羞恥,我們都恥於與你同席。”
屋裡靜的嚇人,麗娘眼淚都不敢掉了,徐屠戶怒瞪著喬夫子,手上青筋暴起,宋子遇從外頭進來忙安撫道,“今天大好的日子可千萬彆動粗,君子動口不動手。”說著他又安撫徐屠戶道,“嶽父不必生氣,先生和子遇的同窗都是好人,都是講道理的好人。”
說著他朝高元化使個眼色,然後又對田氏道,“娘帶這位……出去吧,院子裡我安排了一桌女客,讓她一並過去就是。”
徐屠戶見女婿過來說話了,便忍著怒氣坐在那裡沒動,喬夫子哼了一聲,開始對桌上的書生們道,“你們當中不管是娶妻的還是沒娶妻的一定要聽好了。這男人娶妻,講究的是娶妻娶閒,若隻憑著一張臉娶進門而不注重品行,那以後有你們苦日子過。若是沒成親的,就好好讓爹娘瞪大眼睛找一門婚事,有了媳婦的也管好自己的媳婦。可彆學那些沒有絲毫廉恥之心的人又是置外室又是後悔娶妻的。人呐,最重要的是有良心,否則一旦釀成大錯,再想彌補也就晚了。”
高元化等人得了宋子遇的提前囑咐,早就明白該如何做,便順著喬夫子說了好些治家的道理。
徐屠戶坐在那裡如坐針氈,非常後悔聽了麗娘的蠱惑過來慶賀女婿中舉了。
女婿中舉固然他麵上有光,往後在清河縣他也算有了靠山,但顯然女婿並不想做他靠山,尤其坐在這裡一群之乎者也的讀書人,說話帶刺,夾槍帶棒的羞辱他,讓他一刻都坐不下去。
徐屠戶蹭的站起來想要離開,卻被身旁的高元化攔住,“伯父,今日子遇大喜的日子,您好歹賞個臉。”
徐屠戶被他拽著坐下,這時飯菜上桌,高元化幾個書生給徐屠戶和喬夫子斟酒。徐屠戶一飲而儘。
“嘖嘖,好酒,可惜遇到如牛飲水的人。”喬夫子端起酒杯眯了一口,“好酒。”
徐屠戶頓時氣結。
徐屠戶被喬夫子和一幫書生圍攻奚落,外頭被特意安排了一桌女客的麗娘也很不好過。
女桌上坐的是田氏的娘家人,田舅母和田友水兄弟倆的媳婦也都在,田舅母得了宋子遇的囑咐,自然對麗娘毫不客氣。麗娘一雙眼睛從坐下眼淚就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剛要掉,田舅母就拍桌子,“大喜的日子你哭喪呢,把眼淚收回去!喪氣!”
麗娘本還想擺擺徐容繡娘家人的譜,結果被田舅母一嗓子就給嚇了回去。坐在這桌上的女人可都是宋子遇精挑細選的,自然對麗娘毫不客氣。
麗娘如今也後悔的要命,她到底哪根筋不對,竟然讓徐屠戶帶她來了,就算要來也得等她和徐屠戶成了親再來啊。如今倒好,讓幾個婆娘如此羞辱。她慣常用的那些手段在這些潑婦麵前根本就施展不出來,根本不等她開口,對方就將她堵了回去。
生生的讓人羞個半死。
尤其田舅母吼完人還自以為溫和的問她,“跟我們說說,你當初怎麼勾搭上徐屠戶的?”
田間婦人本就大膽,說些渾話也不覺得什麼,麗娘自認為是良家女子,被問這種問題,頓時羞的抬不起頭來。
見此旁邊的有個蔡大娘不由的撇嘴,“婊.子都當了還不好意思。我說你也甭問了,就她這樣,身段好,臉蛋漂亮,奶.子也大的,稍微說句嬌滴滴的話男人不就走不動道了,這你還用問。”
田舅母嗤笑一聲,“這不是學習一下嗎,用來收拾自家臭男人也行啊。”
麗娘簡直想要鑽地底下去了,她聽到蔡大娘說她那裡大的時候頓時聳了肩生怕她們當真來瞧她。
瞧肯定是瞧了,還挺肆無忌憚的。
徐容繡從灶房裡出來抹了把汗,田舅母一臉笑的站起來道,“外甥媳婦快過來坐著歇歇,菜我瞧著差不多夠了。”
徐容繡喊了聲舅母便過去在她身邊坐了,麗娘抬頭瞧了她一眼,一臉的委屈,這個繼女雖然瞧著麵冷了一些,這些婦人應該會瞧在她的麵子上不再為難她了吧。
可惜麗娘想錯了,田舅母這邊還對著徐容繡噓寒問暖,轉頭就能將她噴的爹媽不認。徐容繡眼皮都不待抬一下的,笑眯眯的與兩位表嫂說著話,瞧都不瞧麗娘一眼。
屋裡屋外,麗娘和徐屠戶都不好過,偏偏屋裡頭書生和喬夫子們說起話來沒完沒了,夾槍帶棒諷刺他讓他離開都覺得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陽西落的時候,喬夫子和書生們誇獎了徐容繡的廚藝心滿意足的走了,臨走時還朝徐屠戶冷哼了一聲,氣的徐屠戶都想掄起拳頭將人打出去了。
外頭麗娘瞧著徐屠戶出來,簡直像看見救星一樣,這坐了一天,她可是連口水都沒敢喝呀,一拿筷子不等她夾菜,田舅母就大聲的說話,嚇得她就趕緊放下了。
兩人路上的時候都很沉默,到了家各自安歇也沒吭聲。
宋家來吃流水席的人都走了,剩下附近的大娘大嬸們幫襯著收拾桌子洗碟子洗碗,東西都收拾完,天都黑了,一家人洗了澡也沒說彆的都各自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