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舅母來之前想的是,她的小姑子田氏一向心軟,素來又心疼兩個侄兒,到時候她哭兩聲,說點可憐的話興許田氏也就鬆口幫忙了。當然她也知道自己這二兒子被兒媳婦帶壞了,如今心思有些歪了,可那又怎麼辦呢?她再討厭錢氏再不待見她,但總歸要為兒子考慮吧。
而且她想的也好,錢氏如今生了倆閨女,連兒子也生不出來,等將田友德塞到宋家鋪子裡,到時候攢點錢就把錢氏給休了再娶一房媳婦。
她打算的挺好的,可沒想到小姑子變了心腸硬的可怕,不僅如此對她一向敬重的外甥媳婦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田舅母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看著徐容繡覺得自己聽錯了。
“外甥媳婦……你是嚇唬舅母的對吧……”田舅母心裡忐忑,萬分後悔跟田氏說了那些話了,萬一老二的事情沒辦妥再把老大的差使給搞砸了,那回去後老大兩口子還不得死給她看啊。
徐容繡看著田舅母道,“路已經給舅母畫出來了,就看舅母和舅舅怎麼選。表哥在宋家鋪子乾的不錯,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本來我還想著讓表哥去旁的地方開個新鋪子,如今看來,後院著火,那就算了。”
田舅母急了,“彆啊,那些話我收回成嗎?”
徐容繡輕輕搖頭,歎氣道,“那二表哥那怎麼處理?”
田舅母咬牙道,“他是我兒子,總歸要聽我這個當娘的,他們不是說來伺候我們的嗎,那我和老頭子回清河去,他們回去給我們養老。”
說完這話田舅母心裡恨極了徐容繡,當初若不是她非要帶一個留一個,他們家如何會到這地步,即便一家老小在鄉下種地開著小鋪子好歹兄弟齊心倆妯娌和和睦,如今到好,一個發達了一個還窮困潦倒,兄弟兩個如何不鬨不和。
徐容繡瞧著田舅母麵露不忿知道她心中怨懟於她,卻也點頭道,“舅母家的事如何處置外甥媳婦是不管的,但是有一點也希望舅母記清楚。宋家的鋪子是外甥媳婦在管,還請舅母有何事直接與外甥媳婦說道,母親素來不理鋪子中的事,拿這些事煩她隻會讓母親左右為難。當然今日之事到底誰對誰錯想必舅母也清楚,外甥媳婦便不再多說。”
她一句話將田氏摘個乾淨,田舅母心裡恨的咬牙切齒,她訕訕一笑,對田氏道,“大妹倒是好性子。”可不是好性子嗎,家裡的事竟全憑兒媳婦這般做主。
哪知田氏非常高興欣慰道,“容繡就是體貼娘。”
徐容繡抿唇微微笑了笑,與田氏默契極了。
田舅母看的刺眼,趕忙站起來道,“那、那我就不耽誤外甥媳婦忙事情了。”說完這話田舅母告辭離去。
田氏歎氣道,“兩個兒子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不能太過分了,咱們好心幫襯田家倒是幫出錯來了。”
徐容繡道:“娘不必憂心這些,大表兄若是連這都處理不好,那便讓他也回去吧,左右這兩年他賺的也不少了,不管留在京城還是回去清河縣都不能過活。”
“那他們夫妻不還握著咱家的方子嗎。”雖然那是自己侄子,但侄子再親也親不過自己兒子不是。
徐容繡知道田氏擔心什麼便道,“不怕,當初給方子的時候都是簽了保密契約的。他們誰握了什麼方子都寫的清清楚楚。再者夫君是官,他們不過平頭老百姓,但凡有腦子的就知道該怎麼辦。若是離開宋家他們字開間鋪子咱也不管,若用了咱們的方子,媳婦可是不管是表兄還是誰的,定不會輕饒。這些媳婦都與他們說過,娘不必擔憂。”
見田氏仍舊麵露擔憂徐容繡又安撫道,“況且咱們宋家食鋪牌子打出去了,許多人家吃的便是宋家食鋪的名聲,換一家即便味道一樣但是沒有名氣一樣沒人買賬。您瞧著咱鋪子裡生意火爆,可實際上平頭老百姓買的還是少,多半還是官宦人家買的比較多,您想啊,這些官宦人家缺錢嗎?即便缺錢也會買咱宋家的食物,您忘了,宋家的鴨貨什麼的可是在聖上那裡掛過號的。”
聽到徐容繡這般解釋田氏這才鬆了口氣,當即道,“那就看有水如何處置吧。”
這事揭過徐容繡便沒再過問,不過她去鋪子的時候卻瞧見張氏臉色很不好看,形容憔悴,一看便是這幾日沒休息好的緣故。徐容繡想了想,叫了她到後頭,低聲問道,“表嫂可是出了什麼事?”
聞言張氏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道,“還不是二弟和二弟他們一家子,”說起這二房一家子她便忍不住抱怨,“以前挺好的人,如今怎麼到了這種地步,說他們見錢眼開都是說的好聽了。我與有水還有玉竹整日在鋪子裡忙活,本以為爹娘在家看顧二弟他們不敢過分,可這日日回去家中都被他們翻的亂七八糟,匣子裡放的日常花用的銅錢也是時常丟失,更彆提我買的那些首飾,本打算存著日後給玉竹娶媳婦用的,也被弟妹他們拿了去,問他們又不承認,爹娘又為難。這麼下去這日子當真是沒法過了。”
張氏和田友水為人厚道,在鋪子裡也非常能乾。她是什麼人徐容繡自然清楚,她想起那日田舅母的承諾忍不住道,“舅母前幾日到我家中去意思想讓友德和他媳婦進鋪子乾活被我拒絕了,當時我為了事情能解決便以你和表兄的差使威脅舅母,舅母當時答應的好好的,說她會和舅舅帶著二表兄他們回清河去,她回去沒說?”
“還有這樣的事?”張氏驚訝,“未曾聽娘說起過。”
徐容繡皺眉,難不成田舅母是覺得她當時隻是嚇唬她並不會真的攆了張氏和田友德出去?
“表嫂,這事兒您得和表兄商議一番,如此下去精神不濟在鋪子裡也不像話。”徐容繡看著張氏道。
張氏心裡咯噔一下,當即道,“弟妹的意思是……”
徐容繡搖頭,“再怎麼說那也是你們家的私事,隻要不涉及宋家鋪子我原本是不該管的。這事兒你與表兄商量一番,二表兄他們會哭訴,難道你和表兄便不會嗎?況且聽說玉鬆在書院讀書勤奮深得夫子的喜歡,日後說不定有大造化,若是回鄉恐怕就沒那麼好的條件了。”
張氏聞言眼前頓時一亮,臉上也帶了笑容,“弟妹,我明白了。”
“表嫂,演戲也得真實一些,有些話表兄是親兒子不好說,但你不一樣。”徐容繡點到為止並不在多話。若非田友德夫妻攛掇田舅母去她家中哀求徐容繡當真不想管旁人家的事。眼下田友水夫妻在鋪子裡乾的好好的,宋家的鋪子也的確仰仗田友水,田友水家中有事必然會影響夫妻倆的情緒,為此有礙生意得不償失。
張氏抿唇一笑,“明白。”
於是張氏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眼眶發紅,還拿手絹抹了眼淚,田友水忙裡偷閒不免瞧見了,便詢問她,張氏知道自己男人心善,可如今自己婆婆顯然要護著老二由著他們在家中鬨騰,張氏如何不氣,她被田友水一問便落了淚,“前幾日娘去了姑母家說了好些不好聽的話,弟妹惱了,娘又說帶二弟他們回清河去。如今她瞧著我精神不濟便來問我……友水,長此以往下去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田友水麵露難色。如今宋家食鋪外頭的事都是他在管,張氏和馮楠她們管著後廚的事情。可他也清楚,徐容繡信任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有幾分本事,更因他還是姑母的侄子宋子遇的表兄。
張氏見他如此心中歎氣,繼續道,“友水,再好的情分有也磨光的時候。縱使你於宋家鋪子很重要,但也沒重要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你也瞧見了,京城能人多,若真惹惱了表弟妹,你覺得她能找不到人替代咱們嗎?咱們一把年紀還好說,可玉竹和玉鬆呢?玉鬆讀書好性子也踏實表弟也誇獎過他,若是日後能考取個功名,不還得靠著表弟謀個一官半職的?咱們日日因為二弟他們的事憂心,難免於差使上不安穩。長此以往……友水你好生想想吧。”
說完這些張氏便不再多說,她作為長嫂總不能曆數田友德夫妻這幾日在家中的所作所為吧。況且那些田友水也都瞧見了,她說多了反倒容易惹的田友水反感。
反倒是關於宋家鋪子,她自己自己男人對這鋪子付出了多少,也知道他疼愛兩個兒子。所以她才說了這些,說到底大主意還得田友水來拿。
張氏忙自己的去了,田友水站在原處有一些茫然,然而茫然過後又被人叫過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他根本沒有時間茫然。
傍晚本該回家的時候,張氏心中不願回去,便囑咐了田玉竹幾句話,便到鋪子後頭的屋裡與幾個廚娘一起睡了。
田友水見田玉竹出來,問道,“你娘呢?”
田玉竹悶聲道,“娘心裡不快活,我讓娘在鋪子裡待一晚消停消停。”
長輩之間的事小輩按說不該多嘴,但田玉竹今年十二了,很多事情都懂了,況且這一年多來他一直跟著田友水身邊跑前跑後,如今瞧見母親委屈,便忍不住道,“爹,二叔他們一家什麼時候走?”
田友水一滯,“很快。”
的確很快,徐容繡不知田友水如何與田舅母和田大舅說的,過了沒幾日田舅母便領著田友德一家子登門道歉順便辭行。
徐容繡並不問緣由,還讓下人準備宴席,到了午時的時候還將田友水一家請來,一大家子熱熱鬨鬨吃了一頓席麵,然後田舅母才帶著一乾人等離開宋家。
到了第二日田友水將二老和田友德夫妻送走,不管田家還是宋家總算是消停了。
此時已經到了二月,天氣逐漸變暖,厚重的棉衣脫了換上輕薄一些的厚衣裳,徐容繡如今很少去鋪子裡,倒是藍容菲去的勤快,京城如今四家鋪子,在保定通州還有兩家分鋪,劉家鋪子合攏起來利潤非常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