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她真就這麼毫不留戀地走了, 沈六娘嗤笑一聲,她朝著梅香擺了擺手,示意她把桌子收拾了。
“倒是個有趣的。”
沈六娘淡淡地說了一句, 扔下象牙筷子, 一搖三擺地朝著房間裡走去。
白天的時候她倒是還有些大家小姐的模樣, 雖然有那麼點懶懶散散的,但就算是那懶洋洋的模樣,仍舊帶著種被富貴人家經年累月培養出來的精致與優雅。
不過到了晚上之後, 束縛著她的禁錮鬆散了許多,在這個絕對由她掌控著的小院兒之中,她可以隨意展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梅香吞了小綠之後,動作變得靈活了許多, 臉上的木訥之色也儘數消失, 她輕輕巧巧應了一聲, 聲音裡甚至帶著那麼點兒小綠獨有的腔調。
懲處了違規的下人,她多少也是受到了些影響。
梅香將桌麵儘數收拾乾淨了, 然後拎著裝著盤子的竹籃朝著門外走去。
未曾吃完的紅色液體順著竹籃的縫隙滴滴答答掉落在了地上, 隨著梅香的走動, 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隻是這紅色痕跡存在的時間並不長,暗色的地麵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緩緩爬過,地上的那些紅色痕跡很快便消失不見了蹤跡。
下人們都離開了, 院子裡隻剩下了沈六娘一個人。
沈府的夜晚和白天一樣熱鬨, 偌大的宅院之中, 主子和主子之間勾心鬥角, 下人們也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廝殺爭鬥。
雖然過著不錯的生活,但是在這偌大的院子裡麵待的時間長了,總是會讓人生出一種倦怠感來。
沈六娘在床上滾了幾圈, 待到外麵的動靜儘數消失不見之後,她從床上翻身而起,然後推開房門,如同一隻靈巧的貓似的,輕輕巧巧地翻越到了外麵。
後院種植的不知名植物被風吹動著,發出奇異的沙沙聲來,黑色的暗影悄無聲息地朝著她的方向湧動了過來。
然而沈六娘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白色的中衣在這夜色之中顯得格外刺眼醒目。
暗影來到了沈六娘的腳下,正準備順著她的腳腕往上爬,剛纏在了她的腳腕上,那些黑色的暗影就如同掉入沸水之中的冰塊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啊!”
短促而又淒厲的尖叫聲響過,那黑色暗影鬆開了沈六娘,飛速地朝著遠處褪去。
沈六娘懶得和這些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的東西計較,這些玩意兒就連腦子都沒有了,隻憑借著本能行事,對它們動手,實在是有些掉價。
今晚無星無月,離開了主院之後,外麵便是一片昏暗。
白天的時候沈家大院看著還好些,但是入了夜之後,整棟院子就像是被一層黑色霧氣所籠罩了起來似的。
跟白天時候的僵硬木訥不同,到了晚上,蘭香身上的禁錮似乎鬆開了一些。
她聽從沈六娘的命令,將白不語送出了院子,出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天黑了。
蘭香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了一個白色燈籠來,燈籠上用鮮紅色的大字寫了一個六,這應該就是沈六娘的標致了。
白不語以為對方是要將燈籠交給她,結果當她的手伸出去的時候,蘭香卻將手往後縮了縮。
她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白不語,眼中似乎有暗色的光芒湧動著。
“我送你。”
她的聲音很刺耳,像是兩塊粗糙不平的鐵皮摩擦時候發出的聲音。
她似乎根本就不怕白不語看出她的異狀來,朝著白不語裂開了嘴巴,露出滿嘴森白的牙齒。
——真是滿嘴的牙齒,從口腔一直長到了喉嚨,一顆顆又細又尖的牙齒布滿了她整個口腔,隨著她張開嘴巴,那些牙齒碰撞在一起,發出了刺耳的敲擊聲。
白不語:“……”
哪怕已經見識過了梅香吞小綠的那一幕,看到蘭香這樣,仍舊有些掉SAN值。
白不語露出一抹完美無缺的笑容來:“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蘭香堅定地說道:“小姐讓我送你,晚上沈府的路不好走,沒有我送,你回不去的。”
對方的話說的如此直白,話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跟她走,等於是被她這個怪物劃定了,等級比她低的怪物,肯定不敢出手。
簡單來說,白不語名人有怪了,已經被怪物盯上了,但凡打不贏它的,都沒有資格來搶她。
見對方笑得辣眼睛,白不語哦了一聲,往旁邊站了一步,微笑著說道:“那就請蘭香姐姐在前麵帶路了。”
蘭香看了白不語一眼,提著白燈籠走了出去。
白燈籠的照明範圍有限,勉勉強強照亮一人麵前大約一米的範圍,慘白的燈光之外,是濃稠的幾乎要化成實質的黑暗。
蘭香的腳步很穩,她不急不緩地往前麵走著,時不時還回頭催促一兩句。
“你走快點,莫要到處亂看,若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我也保不住你。”
“你剛一進府就成了一等下人,想來也是有幾分能耐的,不過這府中等級擺在這裡,主子和下人之間是不可逾越的天塹,你還是收起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跟在沈六娘時候不同,現在的蘭香話非常多,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嘚啵嘚啵說個不停,滿嘴的牙齒相互碰撞著,導致了她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