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誠的左手上有陸斯硯畫的手表以及戒指。
回家後, 習慣性地陸以誠帶著兒子來到洗手間洗手,陸斯硯心係江若喬才給他買的樂高,洗了手後, 都顧不上擦乾便跟泥鰍一樣溜了出去。陸以誠站在洗手池前, 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擠了洗手液一點一點的洗乾淨。
某種程度上來說, 陸以誠也跟蔣延一樣, 內心深處是渴望有一個溫馨的家庭的。
人是群居動物, 陸以誠也不是孤島, 自從奶奶去世以後,他便是一個人,一個人過年,一個人過所有的節日,生病也是一個人, 有時候忙碌了許久,回到家時,也是一片漆黑。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孤單,直到陸斯硯的到來……
一開始, 他的確焦慮不安, 那段時間每天晚上閉上眼睛時,所期盼的都是一覺醒來後, 陸斯硯已經消失, 回到了他所說的那個未來。
他知道, 自己很難承擔起養孩子的責任來。
可是現在, 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去看陸斯硯的睡顏, 不止如此,半夜還時常醒來給陸斯硯蓋被子,或者叫陸斯硯起來去洗手間。
陸斯硯的到來,讓江若喬也進入到他的生活中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都讓他對自己有了全新的認知。
他變得糟糕,在她跟蔣延還沒有分手時,他內心的那些情緒,連他自己都不敢仔細去剖析。
他變得小心翼翼,比麵對高考試卷時還要謹慎,恨不得隨身帶一把卷尺,時刻注意著跟她之間的距離。
……
他垂眸,陸斯硯拿的那支筆留下的痕跡太過頑固,依稀還能看到無名指上的印記。
*
江若喬顯然是不能感受到陸以誠的心情因為戒指事件是怎樣的百轉千回。
在她的生活中,實在是有太多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
學習、工作、兒子,當然還有家人!
那天做的夢,江若喬不可能隻關心蔣母是怎樣坑她的,是怎樣諷刺她的,她最關心的還是外公外婆的身體,這可比蔣母那點子心思重要多了。
江若喬對此很自責。
如果外婆的身體出了問題,那麼為什麼之前她都沒有注意到。這可不是粗心就能解釋過去的,隻能說,她長大了,她有了自己的事情,這些事情對於這時的她來說,比外公外婆更重要,所以她才忽略了。
她現在特彆感謝原來她生活在一本中。
也很感謝她夢到了關於未來的種種,這樣才能儘力地避免遺憾。
晚上,江若喬就給溪市家裡打了電話。
她每個星期都會給外公外婆打一次電話,兩老現在耳朵沒那麼靈光了,所以講電話時,聲音都會不自覺地放大。
“什麼?”外公渾厚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讓我們月底去京市?去京市乾什麼?”
好像外婆在那邊問了一句什麼,外公跟外婆說道:“喬喬讓我們月底去京市!誰知道這孩子在想什麼!”
江若喬當然不能說讓他們來看病。
溪市也有不錯的醫院,但在原著中,外公外婆來了京市,仿佛是京市有這方麵最權威的專家教授,有治那個病最先進的醫療資料。
隻可惜,她並不知道外婆在原著中得的是什麼病。
不過既然來了京市,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現在的她,不想耽誤一分一秒的時間。
“外公外婆,”江若喬非常耐心地勸著,“就來看看吧,你們不是也很想來京市看看嘛,正好九月底這邊就一點都不熱了,我又有假期,能陪你們好好玩一趟。”
外婆的聲音傳來,“花那錢做什麼?在我看來,全國各地的景色都一個樣,沒什麼看頭。”
江若喬勸了半天。
老人家不肯來,其實也隻有一個理由,就是怕浪費錢。
江若喬沒辦法了,隻好使出殺手鐧來,“我已經訂了票啦,退票要扣好多手續費的,酒店也已經訂好了,如果不去住,錢都不退的。”
外公外婆:“…………”
最後隻能答應來了京市了。
其實兩老還是高興的,這輩子也沒出過什麼遠門,老人家對京市這類的城市,也是很有情結的。
明明前幾分鐘還在奮力抵抗不肯來,現在就興致勃勃地開始討論要穿什麼衣服來了。
掛了電話後,江若喬靠在宿舍陽台上仰頭看著外麵的星星。
真好。明明也才過了沒多久,可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都令她有了一種仿佛過了好幾年的感覺。
她一下子從無憂無慮甚至有點小心機小虛榮的普通大學生,成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
*
中秋節前一天,林太太難得空閒出一天來,說是要陪陪好久沒回家的女兒。
林家廚房的是開放式的,今天很熱鬨。
林太太親自包月餅,蔣母在旁邊打下手,林可星則眉眼低垂坐在一邊的高腳凳上聽著母親跟阿姨之間聊天。
林太太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大學生放假時間應該都是一樣的吧,怎麼可星回來了,阿延還沒回?”不等蔣母回答,她笑著調侃,“該不會是去了女朋友家過中秋吧?”
蔣母下意識地看了林可星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繼續專注地挑選鹹蛋黃。
她笑道:“阿延說有事,中秋節就不回來了。”
林太太揶揄,“是不是陪女朋友去了,年輕人嘛,可以理解的。”
林可星握著手機,眼裡看似平靜無波,卻在聽說蔣延不回來時,眼裡閃過一絲痛楚。
蔣母笑著點頭,看似認可了林太太的話。
林太太話鋒一轉,看向自己的女兒,又問道:“可星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麼又瘦了?”
蔣母一聽這話,心裡一緊,卻不慌不忙地說:“可星脾胃不好,每次夏天都要瘦好多的,真讓人心急,學校那邊的食堂肯定不會像家裡這樣精心搭配,要不,以後每天我去給可星送湯送飯菜調養一番?”
林太太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切,“可以是可以。”
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呢?
那個時候總覺得蔣母對可星是真心關心。
可如果是真心關心,為什麼女兒越來越瘦,話越來越少,性子越來越靦腆沉默?
“不過,”林太太又道,“可星,你覺得呢?”
她還是想讓女兒自己拿決定,從今天開始,從每一件小事開始。
林可星茫然地抬起頭來,說道:“我?都可以,就聽阿姨的吧。”
林太太微笑,“那好,不過還是讓阿琴去送吧。”她看向蔣母,“有件事我不放心其他人去做,接下來就要你多辛苦了。之前王太她們想開一個會所,我也有這個意向,就是沒選好地址,你幫我去看看,其他人辦事都毛手毛腳,就你比較細致。”
蔣母不疑有他。
因為林太太之前也會讓她去處理一些事情,隻是最近不是很巧,她正在為阿延跟可星的事著急上火,本來是想多花點心思在可星身上的,可是……
太太都說了,她如果拒絕的話,她也擔心太太會起疑。
蔣母點了下頭,“好。”
林太太笑意更深,“那我就放心了。”
她隻有一個女兒,這些年她在豪門這麼久了,很多事情看得明白,女兒結婚,要麼是跟門當戶對的聯姻,聯姻對於豪門來說,有時候是比感情更為牢固的一種方式,要麼是跟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幸福就好。如果選擇後者,林太太可以不去在意女婿的家世背景,可她對女婿彆的方麵要求就極高了。
起碼要對女兒一心一意,起碼家庭背景要簡單,女兒嫁過去之後能一生舒心。
很顯然,蔣延兩點都不符合,所以,她必須狠下心來,親手掐斷了女兒跟蔣延在一起的所有可能。
把蔣延母子倆從林家趕出去,又算得了什麼呢?
同樣是身為母親,而且跟蔣母認識近三十年,她最是了解不過該怎麼對付這個人,該往哪裡打這個人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