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道:“我奶奶總說,她沒讀過書,不知道怎麼教導我,從我記事開始,她就讓我多看書多讀書,她說,我父母不在,沒人教我該怎麼為人處事,所以我就要比彆人看更多的書,說書裡的道理都是很厲害的人琢磨出來的,她說,就當書裡那些學識淵博的人是我的老師,是我的父母。”
江若喬很認同這個觀點,“我覺得你奶奶挺厲害的。”
因為這個老人的指引,陸以誠才會成為這樣的人吧。
兩人其實聊得並不深。
真正聊天的時候,是很難說完全敞開心扉的去談。人跟人之間便是這樣,先是敲門,等待主人來開門,才會進去,進去會寒暄一番後才會把臂交談。陸以誠現在站在江若喬的門口,他不敢去敲門,隻敢在門口等著,等著她哪天來開門,他不敢輕易驚動她吵到她。
而江若喬不知道的是,她已經被陸以誠邀請進了門。
陸斯硯還在家裡等著江若喬。江若喬沒敢耽誤時間,以最快的速度來了陸以誠租的房子,接走了陸斯硯。
江若喬帶陸斯硯回到民宿時,外公外婆正坐在沙發上追電視劇,二老看著孫女帶著斯硯回來,都很驚訝,“這是?”
陸斯硯可沒把自己當外人。
這是他媽媽啊,這是他媽媽的外公外婆,那他就是回了自個兒的家。
江若喬道:“陸以誠有點事,拜托我照顧斯硯一個晚上。”
外公外婆:“哦?”
孫女跟小夥子已經熟到這個地步了嗎?能幫人家看孩子,這可不得了!
江若喬不去看外公外婆好奇打量的眼神,叮囑了陸斯硯一番後就去了洗手間。
外公外婆一開始還會驚訝好奇,但一看到陸斯硯,這心又融化了,還真是奇怪,看到這小孩心口就熱乎得不得了!晚上陸斯硯是跟江若喬一塊兒睡的,大班生陸斯硯同學第二天還要上學……
這個晚上,可能是思緒混亂,江若喬又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她依然是旁觀者,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個“她”失去了保研名額,但“她”很堅定,決定一邊工作一邊考研,外婆失去了最好的治療時機,等發現的時候,情況已經有些危急了,“她”帶著外婆來了京市求醫,快筋疲力儘之時,“她”的社交賬號被人黑了,一夜之間,各種流言蜚語紛至遝來。
有人說“她”專門找富二代談戀愛吸血,因為貪慕虛榮,狠心甩了對自己情有獨鐘、一往情深的男友。
有人說“她”大學時期之所以光鮮亮麗,是因為跟一些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有人說“她”根本不配A大校花這個稱呼,外麵光鮮裡麵腐爛。
“她”過去沒有做過的事情被人繪聲繪色的描述,仿佛“她”真的做過。
“她”做過的一些事,被人添油加醋誇張化。
總之,有人鐵了心要弄臭“她”,妖魔化“她”。
而這個人也很厲害,竟然有本事讓平台封殺了“她”的賬號,平台那邊給出的回答是被人多次舉報,而舉報成功的理由也令人匪夷所思,“她”也知道,有人想要整“她”。
“她”束手無策,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以為的事業,不堪一擊。
“她”心力交瘁。
在她的視角來看,“她”的外婆在住院時也聽到過有人議論自己的孫女,用那種非常難聽的字眼,外婆身心疲倦,卻不想讓“她”擔心,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邊經受疾病的折磨,一邊憂心忡忡,無比疼惜自己的孫女。老人還笨拙的偷偷摸摸的上網跟那些黑孫女的人理論,打了一些字後,還被人譏諷“小學生吧錯彆字太多了,字都沒認全就來當水軍,人笑花給了你多少錢啊”,老人氣得心口發疼。
畫麵一轉,在“她”二十三歲這一年,外婆搶救無效去世。
“她”在靈堂嚎啕大哭,而遺照上,外婆正在對“她”笑,一如既往的慈祥,仿佛在說:喬喬彆哭。
江若喬醒來的時候,神情麻木。
她想哭,卻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哭不出來,可堵在喉嚨那裡的是一團又一團的苦澀。
她平靜而麻木的起床洗漱,又跟陸斯硯洗漱,帶著他跟外公外婆吃了早餐後,微笑著跟外公外婆再見,牽著他走出小區,來到等待校車的地點,等著斯硯上了校車後,她才雙目無神的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什麼都想了,什麼也都沒想。
中途接到了陸以誠的電話,電話裡他的聲音喜氣洋洋的,“掛上號了,正好黃教授今天下午的班,我現在把號給你送過來!”
江若喬扯了扯嘴角,“嗯,謝謝你。”
兩人約好在門口見麵,江若喬起身往外走去,有人騎電瓶車,明明按了喇叭,但處在自己的情緒中難得遲鈍的江若喬沒有聽到,又或者說聽到了,但身體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她被刮了一下,摔了一跤。電瓶車車主抱怨了幾句,江若喬雙目無神,眼睛逐漸清明,對車主說道:“沒事,你去忙你的吧,是我自己不小心。”
車主見她這樣好說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先走了,我就住這小區,要是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找我,我家住12幢。”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碰上要扯皮的,那肯定大家都彆想好過,碰上這種好說話的,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和善一點。
江若喬:“嗯。”
車主走後,江若喬一時也沒站起來,她低頭看著膝蓋,膝蓋還有手掌都磨破皮了,她按了按膝蓋。
痛意傳至四肢百骸,她仿佛現在才有了感覺一般,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
陸以誠在門口沒等到她,就進來了小區,遠遠地就看到她坐在花壇邊上,好像在哭。
他走近了一些,注意到了她的膝蓋受傷。
她也的確是在哭。
相處這段時間以來,他見過她太多的神情,有皺著眉毛的,有不爽的,有開心的,有故作開心的,唯獨沒見過她掉淚。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她不是因為摔跤了膝蓋破皮了才哭,而是,終於找到了這樣一個理由才哭的。
他很能理解她,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也有過這樣的經曆,是在很小的時候,明明因為彆人說他沒有爸爸媽媽,是個孤兒,但他沒哭,等回到家踩空樓梯摔跤的時候才終於哭起來。
可是他不是因為摔跤疼了才哭的。
他看著她,走了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江若喬哭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她就隻是無聲地哭。
可在陸以誠聽來,她的無聲,也是振聾發聵。
他探出手來,遲疑了幾秒,接著堅定地、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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