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連五歲的陸斯硯也會直呼幼稚的點子, 但外公跟陸斯硯在聽到洗手間的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時,還是紛紛忍不住屏氣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直的盯著洗手間門口。陸以誠隻是想去洗手間洗個手, 順便看看自己臉上的傷究竟嚇不嚇人……在洗手間躲了一會兒,發現這事情確實是躲不掉,才要出來。
陸斯硯口裡還在念叨著:“右腳、右腳, 拜托了一定要是右腳先出來!”
外公側過頭瞥他, “彆念了。”
搞不好他們父子真的有什麼心靈感應呢?
陸以誠打開洗手間的門, 剛邁出來一步, 就聽到陸斯硯的大聲喝彩,小孩高興得不得了,在沙發上跳來跳去,“我贏了我贏了,是右腳是右腳!!”
其實對陸斯硯來說, 說不說給媽媽聽,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他猜對了!!真的是右腳先出來的啊!
外公明明眼裡帶著笑意,嘴上卻很遺憾地說:“誒呀, 這是怎麼回事!”
陸以誠:“?”
他不解地看著他們, “怎麼了?”
陸斯硯立馬捂住嘴,不想說這是他跟太姥爺之間的打賭。
爸爸說過, 小孩子不要總是打賭打賭的。
外公聳聳肩, “我們很無聊, 隻是打個賭而已, 看你是左腳先出來,還是右腳先邁出來。”
陸以誠:“……”
陸以誠跟蔣延打架的時候, 誰也沒給誰放水,陸以誠臉上的傷經過一個晚上看起來竟然比昨天還嚇人。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去醫院送飯,還是外公氣定神閒地來到廚房,說道:“今個兒我去送飯,正好我問問喬喬她外婆現在情況怎麼樣。”
這算是解決了陸以誠的燃眉之急。
昨天送的是玉米排骨胡蘿卜湯。
今天是甜湯,這甜湯是外公燉的,說是外婆最喜歡的銀耳雪梨湯。
陸以誠簡單做了幾個清淡的菜,打包好,一路將外公送到了網約車上,目送著車子離開,他才回到小區。網約車是他叫的,一路往家的方向走,一路陸以誠就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下車到哪裡了。完全違背了他之前“走路絕對不看手機”的鐵一般的原則。
外公到了醫院後,走路帶風來到了住院部。
江若喬都有些驚訝,今天怎麼是外公來送飯,隨口問道:“陸以誠呢?”
外公笑眯眯的看她,一邊從保溫桶裡拿出飯菜一邊說道:“人家跟我們非親非故,怎麼好意思讓小夥子天天當廚師當跑腿。”
江若喬總覺得話中有話,沉默了。
外公又說:“人家年輕幺幺的,才二十歲,好不容易放長假,也沒說約女孩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倒是給我們當了廚師,天天天蒙蒙亮就去市場上買菜,這伺候了老小吃了,又來醫院送飯。”外公拉長了音調,“就是親兒子親孫子也做不到這樣了。”
江若喬:“……”
好吧,外公這樣一番“陰陽怪氣”,成功地點醒了她。
是的呀。
從排隊掛號到現在,陸以誠出了不小的力……
一開始,她真的會有不好意思的心理,總覺得麻煩他怪不好的,這才短短幾天啊,她竟然都已經習慣了,甚至在沒看到他的時候還會問一句,怎麼今天不是他來送飯?
他欠她的嗎?
當然是不欠的。
江若喬沉默不語。
外公卻是相信她心裡都有數。畢竟是從小待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外孫女,彆人不了解她,他還不了解麼?如果沒有那方麵的心思,喬喬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男的如此靠近她的生活,即便這個人是斯硯的爸爸。
點到即止就夠了,外公話鋒一轉,又道:“倒也不是說不好意思,咱臉皮厚是街坊鄰居那裡留了號的,就是小夥子吧,不太好。”
江若喬詫異地看了過來,“他怎麼了?”
外公為難地說,“這怎麼說啊,反正受了傷,出不了門了。”
江若喬臉色一白,“怎麼回事啊!”
外公搖了搖頭,“這哪知道,問了他,他也沒說,反正情況看起來挺不好的。今天早上還在沙發上躺著呢,我看他是出不了門,就自己來送了。”
昨天在醫院裡,陸以誠跟蔣延碰上了。
難道是跟蔣延有什麼關係?
江若喬一邊沉思,一邊盛甜湯,因為太過出神,多盛了一些,差點溢出來。
外公跟外婆偷偷對視一眼,兩老都在偷笑。
吃過飯後,外公將江若喬拉到一邊,說道:“今天就不用你守在這裡了,你去陪陪斯硯,今兒晚上我來守。”
江若喬想說什麼,外婆也附和道:“就是,讓你外公守一個晚上,這麼多年了,也到了該我使喚他的時候!”
外公瞪她,“你什麼時候沒使喚我?”
他看向江若喬,“就這樣,就一個晚上,這兒這麼多人呢,有醫生有護士,我看你外婆現在打得死老虎,不用你擔心,這好不容易放七天假,你該帶斯硯出去溜達溜達,這孩子想你呢。”
江若喬實在拗不過二老,隻好離開了醫院。
這個點醫院門口堵滿了車,一直排到了醫院附近的公交站。
叫網約車不太現實,隻好頂著太陽,走了十來分鐘到達地鐵站。
地鐵車廂裡,她神情嚴肅地拉著手環。
陸以誠怎麼了?
跟蔣延打架了?難道是蔣延下死手了,不然外公為什麼說出不了門,什麼早上還在沙發上躺著,難道是傷到腿了?
這人也是。
傷這麼嚴重怎麼不去醫院?怎麼不說一聲呢?
一路急匆匆地趕到出租屋,她敲了敲門。
陸以誠以為是外公回來了,也沒去看貓眼,可能是他家之前的老房子沒有貓眼,他也沒有習慣這個動作,直接開了門,看到門口的人是江若喬時,他也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後,就想撇過頭,想去遮住嘴角邊的傷。
可惜江若喬什麼都看到了。
她皺緊了眉頭,想罵一聲晦氣。
當然這聲晦氣是送給蔣延的。
鑒於現在陸以誠算得上是半個自己人,蔣延呢,那是外人中的外人,江若喬一向都是幫親不幫理,此時此刻,還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就已經單方麵給蔣延定罪了。實在是陸以誠這個人太溫和了,如果不是蔣延主動,如果不是蔣延做得太過,陸以誠絕對不會跟蔣延打架的。
陸斯硯聽到聲響,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看到門口的江若喬,驚喜地叫了一聲,像小企鵝一樣衝了過來。
江若喬隻能承受住這生活的重壓。
母子倆也有幾天沒見了。
老人家比較忌諱這一點,所以住院那天,都不讓他們把陸斯硯帶過去,覺得小孩子去那裡不好。
江若喬也想陸斯硯了,母子倆抱著。
陸以誠側過身子讓了路,江若喬掃了他一眼進了屋子,當然換上了那雙水紅色的拖鞋。
陸以誠反而緊張起來。
她這樣聰明,應該猜得到他是跟蔣延打架了吧……她是不是感覺到很困擾,畢竟蔣延是她的前男友,她也決心要跟蔣延劃清界限,而他跟蔣延打架了。
她……是不是生氣了?
陸以誠難得的忐忑不安起來,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蔣延說的那些話,他聽了之後,自己都想忘記,怎麼可能再複述給彆人聽,更不想讓她也聽到。
陸斯硯黏著江若喬,“媽媽,你怎麼回來啦?”
江若喬也沒看陸以誠,輕輕地捏了捏陸斯硯的臉,“之前說過要帶你去看電影的。”
這是半個月以前的事。
有一部動畫片定檔國慶節,那時候她帶著斯硯去商場,看到了宣傳海報,當時斯硯就說很想看,她就答應了,說國慶節會帶他去看電影,結果外婆的事情打得她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外公外婆要她帶斯硯去玩,她真的……已經將自己當初對小孩的承諾忘到爪哇國去了。
陸斯硯明明非常驚喜,卻還是問道:“那……太姥姥呢?”
江若喬笑道:“太姥爺今天照顧太姥姥,所以可以帶你去看電影。”
她停頓了一下,很真誠地道了歉,“對不起啊,媽媽差點忘記了,也差點失約了。”
好像很無奈。
小的時候她非常非常討厭媽媽總是失約,明明答應了的事情,最後一定會反悔,一定會失約。
大了以後,她也不再期待任何人的承諾,因為總是落空。
現在她當了媽媽……好像也不是多麼稱職的家長,好像也沒有比媽媽好很多。
陸斯硯用頭頂頂了頂她的手心,故意逗笑她,“沒有啦!”
他說道:“在我這裡,給媽媽特意專門的設置了失約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