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藥過後, 外婆在大家的呼喚聲中,終於睜開了眼睛。
黃教授的助手有叮囑過他們,醒來之後起碼兩個小時內不能入睡。可是外婆又很想睡, 每次當她要閉上眼睛時, 外公就緊張地趴在床頭,不停地叫她的小名:“鳳蘭鳳蘭,醫生說了你不能睡, 快醒醒, 不要睡不要睡。”
外婆煩不勝煩的睜開眼睛, 手術之後, 因為麻醉的藥效還殘存,她看起來很虛弱。
真的很想睡啊,困到了極致就是這樣。
外公本來耳朵也不算很靈光了,這會兒擔心外婆睡過去,在她耳邊不停地大聲嚷嚷。
都說老小老小, 真的有一定的道理。外婆委屈極了,聲音沙啞,要罵外公,自己的眼眶裡都蓄滿了淚水, “老家夥, 你還不讓我睡?你真是狠心呐!”
她就要睡,就要睡, 天塌下來也要睡!
外公老臉一紅, “醫生說了, 不能睡, 鳳蘭,你忍一忍, 就忍一哈哈。”
外婆氣得不行,對著外公怒目而視,外公又弓背彎腰在一旁說儘了好話。
比如,答應以後少抽煙啦。
比如,以後不出去釣魚啦,就在家裡陪她看電視啦。
外婆聽了這話,很嫌棄的說:“你最好天天不回來,哪個要你陪我看電視?”
陸以誠在一旁聽著看著,眼裡都是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江若喬跟她的外婆真的很像很像,在性子方麵。
現在看著江若喬的外婆,他甚至會想,等她老了,應該也是這樣。
其實這樣很好啊。
他隻是在笑,一不小心對視上江若喬的眼睛,就感覺全身都被人摁了暫停鍵,臉上的笑容僵住,也不敢動了。
江若喬輕輕地瞪了他一眼。
笑什麼,很好笑嗎?!是什麼愛笑的男孩麼!
陸以誠見她沒看自己了,這才低下頭來。
圍觀著這一幕的陸斯硯咧開嘴笑。
外婆的手術很成功,術後恢複得也還不錯,黃教授說,再觀察幾天,如果沒什麼問題都可以直接出院,三甲醫院就是這樣,床位太緊張了,外麵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進來做手術。手術之後,江若喬是徹底鬆了一口氣,現在比夢中的時間線起碼提前了一年多,應該沒事了吧?
黃金周的最後一天,是杜宇的生日。
陸以誠原本不想去的,但杜宇打了好幾個電話,二十歲對於杜宇來說的確是個大生日。
陸以誠跟杜宇的關係又的確處得很不錯,沒什麼理由不去,陸斯硯也有江若喬的外公看著,最後陸以誠還是來了杜宇的生日宴會。杜宇看起來興致沒那麼高,見陸以誠來了,杜宇臉上總算多了一些真切的笑容,一手搭在陸以誠的肩膀上,攬過他到一邊說悄悄話,“陸總,你就給我透個底,你追不追得到江若喬啊?”
陸以誠:“……”
他怎麼知道。
見陸以誠沉默,杜宇也歎了一口氣,“江若喬是很難追啦。”
杜宇像是專門學了變臉一樣,前一秒唉聲歎氣,下一秒滿血複活,“不過!陸總,我相信你的實力,像你這樣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了,你放心,我絕對支持你,你追到江若喬,我說不定就迎來了曙光。”
陸以誠總算聽出了杜宇的真實想法,“你跟雲佳怎麼了?”
杜宇垂下眼眸,搖了搖頭,“她還是不怎麼理我。”
雲佳對杜宇的確是有那麼點心思。
不過這點心思算什麼呢?很縹緲的。雲佳對杜宇甚至還沒到猶豫著該不該接受的地步,那麼,農家樂之後,自然是保持了距離,讓杜宇一朝回到解放前……
“曲線救國計劃A,徹底失敗。”杜宇意有所指,指的是蔣延這一部分。
杜宇又說:“不過現在可以啟動曲線救國計劃B,陸總,陸哥,我的幸福就交給你了啊!”
陸以誠看著杜宇,他沒什麼戀愛經驗,但也覺得杜宇其實是想歪了,便遲疑著說道:“不用把希望放在彆人身上。她如果想跟你在一起,也隻是因為你。”
杜宇也是個牡丹。
在這方麵屬於,開竅了但也沒完全開竅。
陸以誠大概比杜宇聰明一點,他覺得,這事吧,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跟蔣延無關,與江若喬和他也無關……這就是杜宇跟雲佳自個兒的事,成不成也都是看他們,不好總是想著什麼曲線救國的。
杜宇唉聲歎氣。
他的生日,蔣延也來了,陸以誠現在沒住校了,蔣延跟杜宇還是一個宿舍的,這樣的生日聚會,杜宇也不可能繞過蔣延。蔣延跟陸以誠出現,就很突兀,大家都注意到了他們的傷,陸以誠還強一點,嘴角邊的傷也快好了,蔣延看起來稍微嚴重一些,一個人出現在這裡,沒人會注意到,兩個人都出現,並且都有傷,那就由不得彆人浮想聯翩了。
大家表麵平靜,內心卻化作尖叫雞:!!!又發生了什麼我們吃瓜群眾不知道的事!!
陸以誠跟蔣延沒坐在一起。
誰也沒搭理誰。
氣氛是有些微妙的,當然也是刺激的,有男同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甚至還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已經在腦內上演了好幾種情景劇,如果陸以誠跟蔣延打起來,怎樣的位置更利於看戲,怎樣的位置又適合看戲又不會被殃及?
陸以誠放在口袋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拿出來解鎖。
手機是放在桌子底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是江若喬發來的微信消息。
江若喬:【記得提醒我外公吃藥哈~】
陸以誠眼裡帶了些笑意,垂著頭,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打著字:【有貼便利貼,斯硯也會提醒,等下我再打個電話,對了,忘記說了,我出門了,今天是杜宇的生日。】
江若喬:【哦哦。】
江若喬:【那你好好玩,不用你打電話,我打電話提醒我外公。】
陸以誠低著頭跟人發微信。
這一幕,自然而然落在了坐在他斜對麵的蔣延眼中。
蔣延冷眼旁觀,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低氣壓。他自顧自地打開了易拉罐啤酒。
一頓飯快結束時,陸以誠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斯硯打來的電話。
桌上的同學們都在熱烈交談,這裡顯然不是接電話的好場合。他乾脆起身,一手握著手機走出了包廂,殊不知,他才離開沒多久,蔣延也借故離開了包廂。拐角處,蔣延麵無表情的聽著陸以誠講電話。
陸以誠的聲音溫和,還有著一股淡淡的寵溺感,“馬上就回去了,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帶。”
陸斯硯:“太姥爺說他想喝奶茶。”
陸以誠不太相信,但想到江若喬的外公的確挺喜歡甜食,但江若喬一直在控製著。
老人家三高,的確要少吃甜食。
可是他直接拒絕的話,外公會不會生氣?
陸以誠遲疑著問道:“想喝什麼奶茶?”
陸斯硯說:“芝士葡萄。”
陸以誠想扶額:究竟是外公想喝,還是斯硯想喝?
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了,“行,芝士葡萄,少糖。”
理智告訴蔣延,電話那頭的人不會是江若喬。
江若喬根本不愛喝奶茶。
可是人如果能一直理智就好了,蔣延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就是她呢?如果他們的關係已經這樣親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