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籠包並不是本地的特色,隻有這家早餐店才賣。
端上來的小籠依次排開,每個竹蒸籠裡各有七個包子,熱氣騰騰,雪白的霧氣彌漫,露出底下玲瓏小巧的小籠包,排列在淺黃色的蒸籠裡。
夾起一個放入口中,輕輕咬上一口,肉汁混雜著鮮肉的香氣進入嘴中,熱乎乎的又燙嘴又舒服。
季靜語以前在彆的的地方也吃過這種包子,大多叫杭州小籠包,但其實並不是杭州的,而是嵊州小籠包,沾了名字而已,就像滿大街的蘭州拉麵其實和蘭州人沒什麼關係,大多是青島人開的一樣。
不過這家早餐店的確有一手,每個包子都皮薄餡大,調製的包子餡也鮮香可口,讓人十分滿足。
季靜語快速地解決了自己麵前的一籠包子,筷子朝著另一個小籠伸過去。
“咳咳。”季修看著她,“那是我的。”
季靜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怎麼還有這樣的啊,老爸怎麼還護食,難道不該是一人一半嗎?
季修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夾了一個包子放進嘴裡,瞥見她不忿的表情,無奈道:“人小肚大,再吃你就吃不下牛肉粉了,可不能浪費糧食。”
季靜語愣住,摸了摸肚子,再看向麵前同樣美味的牛肉粉,欲哭無淚。
為什麼她不是大胃王?
這樣就可以把兩碗粉和三籠小籠包全部吃光了!
季靜語心疼不舍地放過了小籠包,繼續品嘗牛肉粉,吃完後小肚子鼓起來,果然再也吃不下一口了。
再一看老爸將牛肉粉和兩籠小籠包都一掃而儘還留有餘力的樣子,她羨慕極了。
“喪著臉乾什麼?下次還有機會再來就是了。”季修覺得好笑,這個小丫頭的情緒也太外露了,心裡想什麼臉上都會表現出來,是個活脫脫的小吃貨啊。
季修站起來去付錢,季靜語跟上,順帶看了一眼物價。
牛肉粉七塊錢,小籠包四塊五。
就這老板娘還有點不好意思,看季靜語盯著價格表看,解釋了一句:“今年豬肉漲價了。”
“嗯?”季靜語迷茫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自己的行為讓老板娘誤會了,連忙擺手:“不,不貴,東西很好吃。”
老板娘露出溫柔的笑:“喜歡以後常來。”
季靜語高興地答應一聲,轉身去找季修,再回頭看的時候,發現有個同齡女孩從外麵走進來,拉著老板娘的手撒嬌,兩人容貌有點相似,像是母女。
不知道說了什麼,老板娘輕輕點了女孩的額頭,眉目嗔怪,接著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
季靜語怔了怔,看著她的笑容有點出神。
“女兒?”季修叫了她一聲,見她沒反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沉默一瞬,露出個淡淡的笑容,故作不知情地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走吧,派出所上班了。”
季靜語驚醒,表情愣愣的:“啊?”
季修晃了晃手上的戶口冊,眼裡露出調侃的笑意:“傻了?忘記我們來鎮上乾什麼的?”
沒忘,來改名啊。
季靜語在心裡回答著,突然回過神想起正事,立刻忘了剛才的事,眼神明亮,神采奕奕地催促:“爸,快走,快走,我們去排隊。”
一個小時後,父女倆從派出所出來,手上拿著紙條。
改名申請遞上去等批改需要時間,過十五天,他們還要再來一趟,拿著這張紙條過來領證件,到時候名字才是真正地改好了。
在他們默契的商量中,這個即將到來的名字正是季靜語。
季靜語很高興,走在路上神采飛揚,但是心裡也有一點疑惑,為什麼她提出想叫季靜語的時候,老爸好像有點驚訝,但是很快又同意了?
而季修走在後麵,看著女兒的身影,也有點想法。
在原本的世界線裡,小丫頭應該是到了十七歲外出做事才改名的。
那之前,她一直叫做季招娣,並未嫌棄過這個名字。
可是在他和小丫頭相處的這一兩天裡,她明顯地表示了對季招娣三個字的嫌棄,剛才又在派出所裡提出想要改名為季靜語。
這是世界線的隱形引導,還是另有原因?
季修想了想,暫時將這個疑惑壓在心裡,打算日後再觀察觀察。
兩人趕回家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日頭濃烈,氣溫升高,路邊的知了叫個不停,讓人心浮氣躁。
還好,推開籬笆門回到院子裡,便有一股涼風吹來,緩解了心裡這股燥氣。
季修打算在院子裡歇一歇,緩緩再找田春芳說正事。
恰在此刻,廚房裡飄出飯菜的香氣。
季修和季靜語對視一眼,沒過去湊熱鬨,倒是田春芳聽見動靜,掀開廚房的簾子看見兩人回來,站在門柱旁邊,手裡端著飯菜,冷嘲熱諷看過來:“呦,大老爺和大小姐回來了。”
季修的表情淡了下去。
轉過身,他徑直進屋,沒有理會。
季靜語瞅了那個女人一眼,也一步話不說,跟著進了屋。
田春芳抓緊筷子,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憤怒地道:“好啊,都要造反了,一個個都不得了,見我一個招呼都不打……”
關上門,聲音小了很多,漸漸聽不清。
季修心累地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是第一次碰上這麼棘手的人物,和她好好說話,她一個不順心就開始撒潑,打算等她冷靜下來再聊,她能一直記仇,見了麵其他的不管不顧先挑釁一波再說,絲毫不知道收斂。
季修以前接觸的人,多是受過教育、明白事理的女性,就算腦子有包也知道禮儀羞恥,能夠聽得進去話。
頭一次碰上這個燙手山芋,他都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為今之計,隻能冷她一陣,讓她安靜下來再說了。
隻是這個時間估計會很漫長,因為原身是個忠厚老實、沉悶寡言的人,知道家裡沒什麼錢,對願意嫁過來的妻子十分尊重。
十幾年的時間,將本就懶散潑辣的田春芳慣得更加跋扈,在家裡說一不二,誰都攔不住。
想要讓她認清事實服軟,沒有一兩個月,怕是不行。
季修扶著腦袋,算了,就這樣先湊合著過吧,反正家裡的錢大頭都在他手上,想要在家做點小生意,不用和她商量正好。
是的,季修這趟出門,就沒想再離開了。
他是擁有原主記憶的人,知道原主在外麵過得有多辛苦,要讓他和原主那樣去工地上做事,不太可能,而且他走了之後,季靜語又要落到田春芳手裡,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他還沒那麼狠心。
既然不去外麵做事,肯定要有彆的營生。
在和田鎮這麼個小地方,光是種田隻能溫飽,賺不了什麼大錢,將來季靜語去讀市裡的高中,連學雜費和生活費都拿不出來。
可是做個什麼生意好呢?
季修第一個排除了餐飲,這個東西需要廚藝。
不巧,他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這個。
想了半天沒想到,季修注意到季靜語在旁邊看著自己,笑了笑道:“不用在這裡守著我,你們小孩子好不容易放假,出去玩吧。”
季靜語腳尖點了點地,語氣百無聊賴:“我和那些小孩子沒什麼共同語言。”
季修大笑:“你是從哪裡學來的詞,還挺有文化的。隔壁的李勝男不是你好朋友嗎?改名字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和她說說?”
季靜語眼睛一睜。
對啊,全村最喜歡叫她季招娣的人,就是李勝男了,改名字肯定要去和她說一聲,讓她以後不要再叫她那個難聽的前名字。
季靜語跳下凳子,和季修打了個招呼就跑出了門。
季修還在思考問題,沒在意,擺擺手讓她去。
就這樣,季靜語敲響了李家的門,和李勝男說了今天的事,獲得李勝男羨慕的呼聲。
“靜語,靜語,你名字真好聽……”
季靜語越聽越不是那個味兒,靜語,敬語,鯨魚?
連忙打斷她:“彆嚷嚷了,我回家去寫作業去。”她寧可寫暑假作業,也不想和李勝男這個魔鬼待在一起。
李勝男眨巴眨巴眼睛,滿臉誠懇:“我能和你一起寫作業嗎?”
她是狗狗眼,眼尾微微下垂,看起來無辜又可憐,每次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季靜語都受不了。
季靜語:“……我等你三分鐘,你去拿作業。”
李勝男露出高興的表情,飛快地跑回房間拿作業,跟著季靜語去季家。
當著外人的麵,田春芳會稍微收斂一點,以前季靜語為了少挨打,沒少邀請這個小夥伴到自己房裡寫作業,這次也是駕輕就熟了。
寫完作業,兩人收拾好課本,又相約去放牛。
季家的這頭牛並不是家裡買的,而是季家大伯的,平時都是季家大伯養,但是到了春播秋收的時候,季家要借用十幾天,季家大伯也不好意思收弟弟的錢,就讓侄女暑假的時候幫忙放兩個月的牛。
對鄉下的孩子來說,放牛並不是苦差事。
牛的性子沉穩,隻要麵前有青草,能吃上半小時都不挪動地方。孩子們放牛,也就是將牛牽去山上,找個地方綁上牛繩,就可以到處撒歡去了。
平心而論,季靜語還挺喜歡這個差事的,甚至有點懷念。
這個時候,山還是綠的,水還是清的,天還是藍的。
小夥伴們聚在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天空,高高的天空上漂浮著幾朵棉花般潔白蓬鬆的雲朵,微風吹過,鼻尖是青草和泥土的芳香,一個下午就這樣說說笑笑地過去。
比起在家裡一邊乾活一邊挨罵,偶爾還要挨打,當然是躲懶放牛比較開心。
隻不過今天很不巧,季靜語剛牽著牛上山,就看見了死對頭徐四葉。
徐四葉是村裡的小霸王,因為出生的時候是冬天,北風肅殺,萬物凋零,屋頭大樹卻掛著四片青色樹葉,家人認為是吉兆而因此得名。
這個名字一度給他帶來很多嘲笑,直到後來清宮劇熱播,他因為這個名字叫起來像叫“四爺”,逆風翻盤,成了女孩子目光追逐的對象,才讓他放下這個心結,並日日秉持著“四爺”這個人設,日漸穩重高冷。
不過目前,清宮劇還沒有熱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