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季修應該不知道,隻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碰上了。
她放下心,鬆了口氣,彆扭道:“當然不會,你在想什麼,現在你可是解元公,整個上廊縣的讀書人都以你為傲,我蘇家一個小小商戶,可不敢得罪讀書人。”
讀書人的筆是刀,平時沒什麼,可是有些時候,卻是能殺人的。
蘇家安分守己做生意,十分看重名聲,不想惹上麻煩,也絕對不會和讀書人作對。
季修露出笑意,習慣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知道你不舍得我,總是嘴硬,喜歡用彆的借口留下我。”
蘇湘玉耳尖微紅,沒有否認。
她習慣了有季修陪伴的晚膳,分離一個月,現在連吃飯都不香了。
以前想要將季修送走,也是為了女兒的名聲考慮,事實上,她對於季修這個人並無嫌棄之意。
要是嫌棄的話,早就和離了。
蘇老爺和蘇夫人兩年來不知道攛掇她多少次,讓她和離,她都沒有理會。
……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主要是季修講述自己這一趟的經過,等到大致說完,夜色已深,蘇湘玉許久沒有和季修親近,看看時辰,一度想留在鬆濤院。
可是看季修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有些惱羞,到底沒有開口說出那句話,帶著下人轉身走了。
季修送她出門,也回屋休息。
第二天,天還沒亮,鬆濤院的院門就被人敲響。
恰好季修在院子裡活動身體,靠近門口,順手開了門。
“爹!”蘇靈兒滿臉興奮,抬頭看見季修,一下子撲上來,“爹,你好厲害啊!”
季修接住她:“這麼高興?”
蘇靈兒不好意思:“爹中舉了,成了解元公,靈兒為爹高興。”
季修拍了拍她的腦袋,露出笑意:“和爹一起用早膳吧。”
父女倆用了早膳,又迎來了蘇湘玉的造訪。
蘇湘玉今天空出一天時間,不去外麵巡視鋪子了,打算陪著季修去季家祭祖。
季修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雖然是贅婿,卻也是季家的血脈,這種大喜事,自然應該通知地下的季爹季娘。
季修昨夜和她提起這件事時,她一口答應下來同去。
“走吧,東西都準備好了,彆耽誤了時間。”蘇湘玉側過身子,露出身後一排下人手上捧著的東西。
季修抬眼望去,頷首應好。
一家三口在下人的簇擁下出門,上了馬車,駛出城門,到了城外的一處族墳中。
季修先下馬車,舉目望向那兩座熟悉的墳塋,露出怔忪的表情。
這是原身的心結。
十五年前,原身榮獲秀才功名,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無意得罪了縣令之子,害得爹娘下獄,在牢獄裡吃了很多苦頭。
原身當年那麼驕傲的人,為了父母,不惜入贅書家,自賣己身,懇求蘇家出手幫助。
可是季爹季娘救回來後,也並沒有活多久,便因為在牢獄裡吃了太多苦,身體變弱,在數年後的冬日裡染上風寒過世了。
那時剛好是原身第一次落榜不久。
失去父母和科舉失敗的雙重打擊,讓原身痛下決心,搬出內院,躲進鬆濤院裡刻苦讀書。
而他之所以舍棄新婚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女兒也要如此行事的原因,則關乎一個他從未和外人說起的心願。
他想報仇。
明明隻是口舌之爭,可是縣令之子卻濫用權利,陷害他父母下獄。
他狀告縣令之子,縣令徇私枉法,沒有調查案情,還想要將他一起壓入牢獄。
要不是他身上有秀才功名,可以見官不跪,且沒有確鑿證據不能拘禁,他怕是早就和父母一起死在牢獄裡了。
他想報仇,想要報複縣令父子,讓他們也嘗嘗他的痛苦。
隻是,當年的縣令在上廊縣做官三年後,已經被調去了其他地方,原身要想報仇,唯有參加科舉,在官途上走到比縣令更高的位置,才有可能有機會。
原身急功近利,為了中舉,有些心態失衡,因此反而連續四次落榜。
這一打擊太過沉重。
原身想報仇,卻地位卑微無能為力,作為商戶的蘇家也幫不了他,他一方麵怨恨自己沒用,一方麵覺得對不起亡故的父母,自暴自棄,每日借酒消愁,逃避現實,不肯再清醒,最終走上了上輩子那條路。
如今,距離原身上次過來祭拜,已經過去了三年。
季修往前走了兩步,到了那兩座熟悉的墳塋麵前,定定地看著。
旁邊下人十分有眼色地送上黃表紙和點燃的香。
季修凝視墳塋片刻,接過香,跪下低頭三拜,將香插在墳塋前。
蘇湘玉帶著蘇靈兒也一起上來拜祭。
一家三口都沉默著,蘇湘玉知道季修此刻的心情肯定很難受,摟著蘇靈兒沒有說話,看了一眼墳塋,關切地望向季修。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拜祭。
當年季家父母突然過世,季修遭遇打擊,有些回不過神,整個人失魂落魄,全靠蘇湘玉帶著蘇家的下人將葬禮辦妥,才沒有拖延了入土的日子。
也是因為這個事,原身的內心一直對蘇湘玉有一份斬不斷的情意和歉意。
他對蘇家的下人和蘇老爺、蘇夫人感情複雜,覺得他們捧高踩低,太過功利。
唯獨不厭惡蘇湘玉。
這個女子曾經陪著他送走了他的父母,在他最難受最難捱的日子裡,陪在他身邊。
可是他接受不了自己的無能,十四歲成為秀才,卻連鄉試都通不過。再看到蘇湘玉那樣出色,他就越發感覺自己沒用,於是躲開蘇湘玉,躲在自己的世界裡,並且在在兩年的酒液腐蝕下,自甘墮落,投入了煙花女子的懷中。
季修為原身歎了一聲可惜,搖搖頭,站起來,接著扶蘇湘玉和蘇靈兒站起來。
“走吧,回去吧。”
原身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和父母團聚了,他會時不時來看看他們,給他們上一炷香,可是要他像原身那樣難受幾個時辰,不太可能。
與其留在這裡,還不如早點回去。
蘇湘玉點頭,拉著蘇靈兒一起跟上他的腳步,一家三口上馬車回去。
季家數代單傳,沒有旁的親戚需要拜訪,拜見過季家父母之後,季修等人就回了蘇家。
到了蘇家門口,季修轉身扶著蘇湘玉下馬車。
奶娘匆匆忙忙地跑出來,看見他們,一拍大腿:“小姐,姑爺,你們可算回來了。”
蘇湘玉臉色一沉:“怎麼了?”
難道她隻離開了一天,店裡就出事了?
“不是店裡出事。”奶娘一看蘇湘玉的臉色,就知道她想岔了,慌忙解釋,唉聲歎氣,“小姐你忘了,前幾天姑爺中舉的消息傳來,你怕真假難辨,嚴令大家不要告訴興華院。”
“剛才你們出門,下人們太興奮了,在角落裡討論,興華院的下人路過,捅到老爺夫人那裡去了。他們很生氣,讓我在這裡等著你回來,請你去興華院一趟。”
蘇湘玉表情一僵,這才發現自己這一天來總覺得忘了什麼,原來不是錯覺。
她忘了和興華院說一聲季修的事。
“我現在過去。”蘇湘玉深呼吸一口氣,下了馬車,整理衣裳,臉色冷靜下來,帶著下人要走。
“等等,還有我。”季修將蘇靈兒抱下來,慢條斯理道,一臉隨意的神情,“我陪你一起去。”
蘇靈兒左看看右看看,露出試探的表情:“我陪爹娘一起去。”
蘇湘玉愣住,看著父女倆,心裡有一股暖流湧動。
這對父女,明明最是厭煩興華院,可是這個時候卻願意陪她一起過去。
雖然她不覺得爹娘能拿她怎麼樣,可是有人陪著的感覺又不一樣。
“好,我們一起去。”
蘇湘玉放鬆下來,露出淡淡的笑:“走吧。”
一家三口在下人的簇擁下又到了興華院。
興華院的下人們都守在院子裡,不敢進屋,噤若寒蟬,無形中有股壓力彌漫出來。
看見蘇湘玉,露出高興的表情:“小姐,你總算來了,老爺和夫人發了好大的火。”
蘇湘玉臉色一冷:“還不是你們不懂事,什麼事都要說到老爺夫人麵前去,要是你們不多事,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
下人們自知理虧,立刻低下了頭。
蘇湘玉冷哼一聲,帶著季修和蘇靈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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