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離席之後,並未離開春日莊,而是帶著兩個孩子,在莊子內院歇息。
侯爺出行,侍衛丫鬟和小廝缺一不可,連茶葉都是從侯府裡帶出來的上好春茶。
季修吩咐莊子上的下人燒了熱水來,泡了一壺清茶,正在品茶,外麵傳來的一陣喧嘩聲。
“什麼事?”季修放下茶盞,俊朗的眉目微攏。
莊頭臉色古怪地從外麵進來,看了一眼季盼春和季文成,小心翼翼道:“侯爺,外麵……容姑娘來了。”
容姑娘?
季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個容姑娘是誰,心裡掀起驚訝的巨浪。
莊頭在春日莊待了二十年,並不怎麼進城,也沒什麼認識的高門貴女。唯一能讓他叫一聲容姑娘的,隻能是當年差點和原身訂親的容妃。
可是,容妃身為後宮妃子,一直深居後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季修站了起來,望著屋外的方向,眉心微擰。
許久後,他提步往門口方向走去。
這個世界,他有任務在身,肯定不能再為了容妃母子犧牲奉獻,從而忽視季盼春和雲依依。
既然容妃來了,也好!
趁勢試探一下,看看她到底如何想的,或者說,最好能直接說清楚,恩斷義絕,從此撇掉容妃和六皇子這個包袱。
奪嫡之爭,本就非常凶險。
就算是原主,在世界線的安排下,也幾次出事,差點害得整個南陽侯府都陪葬。
季修可不打算,為了一個沒什麼感情的女人,走上原主的老路。
而且原主後期認清了容妃的真麵目,也曾後悔過,不該為了她而將南陽侯府搭上,害了府裡的老人,也害了雲依依早逝。
季修相信,就算是原主站在這裡,第一時間肯定也是想要撇開容妃母子的,他這麼做,也算是滿足原主的意願。
“爹!”
季盼春不知道季修的想法,見季修要出去,蹭地站起來。
他天生聰慧,從莊頭的通報裡,敏銳地猜出季修要去外麵見誰。想到季修出去後會發生什麼,就覺得肝膽欲裂,隻能喊住季修,希望季修不要出去見那個女人。
季修洞察人心,回頭看季盼春一眼,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停步安撫他兩句,這
才轉身出門。
季盼春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慢慢沉下臉。
他並沒有心安下來。
這十多年來,他和母親雲依依,一直活在那個女人的陰影下。
不論何時何地,隻要那個女人遞話過來,季修都會義無反顧地衝到那個女人身邊,為她解決一切事情,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這些日子,季修不曾進宮見她,一切在慢慢變好。
他真的害怕,那個女人的出現,會讓一切又重回原樣。
不過季修已經發話,不讓他跟過去,他隻能留在屋裡等待消息。
季盼春想到最壞的可能性,臉色愈發深沉,對容妃的厭惡前所未有的強烈。
甚至,還有一絲殺意。
季文成在旁邊看著他的模樣,抖了抖,總覺得背脊發涼。
……
另一邊,季修已經出了門,到了前院。
院子裡站著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對著他,站在一株梨花樹下,背影纖瘦嬌弱,出塵脫俗,微風吹過,雪白的紗衣隨風揚起袍角,仿佛將要乘風而去。
梨花雪白,白衣勝雪。
不知道是花更美,還是人更美。
季修挑眉,覺得對方還挺厲害,莊頭通報的短短一息之間,就找到了最美的背景,最好的角度,背對著屋門的方向,背影單薄,一派動人風情。
他加重腳步聲,走近院子。
對方依舊背對著,仿佛沒有聽到動靜,絲毫沒有反應。
四下無人,季修也懶得顧忌原主的人設了,輕扯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無聲輕笑,索性站著不動,也不出聲,看看誰能熬過誰。
最後當然是容妃熬不過,率先轉過身來。
她是悄悄出宮的,要趕在宮門落鑰之前趕回去,沒有時間在這裡和季修纏磨。
當然,對於季修沒有開口叫她一事,她也不放在心上,想當然地覺得,季修是因為違背了約定,羞愧見她,所以才不開口。
既然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
容妃的容貌是極其出色的,不然當年也不會豔冠京城,迷倒了第一美男子不說,還迷倒了正值壯年的皇帝,被皇帝接進深宮,盛寵至今。
她轉過頭來後看著季修,沒有說話,一雙清澈嫵媚的眸子滿是悲傷,未語淚先流。
這幅模樣,活像是
季修十惡不赦,做了天大的對不起她的事。
季修隻看一眼,心中就有些不耐了。
或許真的是少年記憶最美、初戀更美,所以原主才會因為容妃的幾滴淚,將自己的一生都搭上。
他麵對容妃的眼淚,怎麼就一點感覺都沒有,隻覺得無聊和膩歪呢?
季修興致缺缺,目光平靜地看著容妃表演。
容妃哭得梨花帶雨,猶如雨後新荷,花瓣上掛著晶瑩露珠,十分美好。
可是,這樣的美好,總要有人欣賞,並且願意配合,才能演得下去。
季修不表態,她一個人唱獨角戲,沒多久就覺得四周的氣氛實在太微妙古怪,哭不下去了。
季修笑笑,等著她接下來的表演。
可惜接連兩招失手,她似乎終於變聰明一點,皺了皺眉,放棄那些小手段,選擇直接開口問。
“侯爺,難道你已經忘記當年約定了嗎?”
季修一頓,視線移向容妃,目光片刻不錯地盯著她打量。
直把容妃看得全身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全身不自在,後退一步:“侯爺看什麼?”
季修眉目卓然,說話溫聲細語:“我看娘娘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容妃愣了愣,神情茫然,沒聽懂這句話:“你什麼意思?”
季修笑了一聲,望向容妃的眼睛:“娘娘,這些年來南陽侯府後院的情況,相信你比我清楚,你應該也知道,除了兩場意外,我一直都是獨身一人就寢,從未碰過後院女子,更不曾在外夜宿。”
“十五年了,我為娘娘守身如玉,以為娘娘也會如此待我,可是娘娘呢……”
容妃聽著聽著,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連忙打斷:“你對我的心,我自然明白,我對你的心也是一樣的。”
“真的嗎?”季修輕笑,“我怎麼覺得,娘娘日日盛寵,怕是早就忘了當年的約定!”
“季修!”容妃語氣激烈地叫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得知娘娘有孕的消息後,我就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容妃一愣,整個人都僵住,姣好的麵容再也維持不了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