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微微詫異,驚訝於他能這麼快就想到答案,一時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不過這樣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答案。
六皇子頓了頓,聲音帶著無限的低落,嘶啞道:“老師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報複他的,也不會再和他動手,是我虧欠他,我一直都知道,他想要打我也正常
……”
“你不需要為了這件事走,留在京城,好不好?”
六皇子“委曲求全”的語氣,季修聽得心裡十分無奈。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對季盼春動手,可是季盼春那個小魔頭會對你動手啊。
不得已,他隻能加重語氣:“殿下,臣已經準備好了出來,這次來是向你辭行的。”
這句話說出來,六皇子抓住他袖子的手瞬間垂了下去,知道說再多也於事無補,周圍氣氛肉眼可見地暗了下去。
好在原主對他的教導不是白費的。
作為一名未來的合格君王,他對情緒的控製雖然還不算很到位,卻也初見成效。
雖然失望,卻沒有再拖拖拉拉,隻半刻鐘便恢複了正常,仰頭看季修:“老師既然想要去看風景,學生也不好阻攔,老師什麼日子出發,到時候我去送老師一程。”
見季修遲疑,他連忙又加了一句:“正好和季世子道個歉。”
季修一想也是,此去至少數年,天長日久,最好還是先將反派和主角之間最表層的誤會解開,去到邊關後,才好慢慢打開季盼春心裡更深的心結。
季修說了日子。
六皇子點頭:“老師,學生一定請假去送你。”
季修點了點頭,暗自鬆了口氣。
不錯,六皇子這邊好說話,比季盼春可乖多了。
……
六月□□清早,南陽侯府的側門緩緩打開。
十七輛馬車依次駛出,兩邊騎行著一身戎裝鐵甲的四十名侍衛,威風凜凜,在熱鬨的大街上穿行而過,宛若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七月是雲大將軍的大壽,雲依依想要趕在之前到邊關為父親賀壽,所以收拾得頗為著急,除了三輛用於主人乘坐的馬車,五輛供給丫鬟小廝和婆子的馬車,隻裝了九車的行禮。
這在普通人家看來很奢侈的條件,對於豪富的南陽侯府來說,隻能算是最基本的,甚至還有點粗糙。
請假來送行的六皇子在城門口等到他們,用嫌棄而挑剔的目光看了車隊一圈。
“老師,你們是不是太趕了?”
季修說了原因,六皇子不由得怨念:“也就是說,老師你本來可以在京中過完七夕再走的,卻因為其他的原因,不得不上路。”
這句話裡的怨氣太過
明顯,季修想裝不知道都沒辦法。
“早些上路也好,七八月更加炎熱。”
六皇子一想也是:“也對,還是老師的身體要緊,早點上路就早點吧。”
季盼春從車裡跳下來:“你怎麼來了?”
六皇子掛起虛偽的笑容:“我來送老師,順帶和你有話要說。”
季盼春眯眼看他一眼,絲毫不懼,下巴揚起,走近道:“有什麼要說的就說吧,小爺聽著呢。”
六皇子心裡本來很是看不慣季盼春的,可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對季盼春微妙地順眼起來。
大概是他那種瀟灑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實在太吸引人了吧。
從小生活在宮裡,為了得到皇帝寵愛而一直戴著麵具生活的人,最羨慕的就是季盼春這樣的人。
六皇子心裡微妙,對季盼春的那一絲怨氣默默消弭於無形。
他放下偏見,在心裡整理了一下想法,正色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我懂。”
季盼春心裡不爽起來,斜睨著他:“然後呢,要說就快說,少故弄玄虛。”
六皇子看他順眼起來,也就不在乎他這些小小的不敬,繼續道:“我隻是想和你說,老師養尊處優,從未出過門,路上辛苦,你要好好照顧他,不要惹他生氣,不要給他添麻煩!有什麼怨,都對著我來,是我將他從你身邊搶走了這麼多年,我等你回來找我算賬的那天。”
季盼春皺眉,衡量地看著他。
半響後,他勾起薄唇,露出一個不屑的笑:“行,小爺總有一天回來找你算賬,你等著。”
雖然是不客氣的話,可是在這句話裡,六皇子奇異地沒有聽到敵意。
他掃了季盼春一眼,眼裡略微詫異,卻也不想將全部的時間浪費在他身上,爽快點頭,接著便又湊到了季修麵前。
季盼春黑線。
這小皇子,剛才還和自己服軟,馬上又不懂事起來。
好在他得到了季修的偏愛,沒有之前那麼易怒暴躁,抱臂胸前,跟上前看熱鬨。
季修來了之後,就找機會辭去了上書房的事,和六皇子沒有太過相處,感情不算深。
可是他有一顆滄桑的老父親心。
麵對六皇子濡慕而不舍的眼神,實在下不去狠心說狠話
,隻得安慰他,幾年後就回來,讓他彆擔心。
六皇子得了保證,這才心滿意足,衝著季修深深的行了一禮。
“老師,一路慢走。”
季修微怔,笑了笑,衝他點頭。
車隊再次上路。
悠悠的馬蹄聲響起,六皇子站在城門口,佇立許久,直到日頭升起來,隨身太監勸他回宮。
六皇子最後看了一眼,回過頭:“走吧。”
失去了老師的庇佑,他也要儘快成長起來,才能不讓老師失望。
……
時間飛快,轉眼已是六年後。
京城大街上,仿佛沒有什麼變化,依舊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正是春日,杏花滿枝頭。
有外表精美素雅的馬車從道路中心緩緩而過,風吹過車簾,露出車中人俊美的側臉。
道路邊的粉衣少女瞥見,驚喜呼叫,手忙腳亂地將手裡的果子扔了出去。
很快,整條大街上都傳遍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王思遠公子出行的消息,蜂擁而來看熱鬨的百姓瞬間將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往車廂上扔杏花、扔果子。
所謂擲果盈車,不外如是。
王思遠靠在車裡,翻了個不耐且厭惡的白眼,指揮小廝出去驅趕百姓。
他這樣的美男子,將來就該尚公主、娶貴女才對,這些底層百姓對他的愛慕,完全就是玷汙了他的名聲。
王家的下人帶著打手將百姓驅趕散。
有年邁的老者路過,因為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被王家打手蠻橫的動作一推,不小心跌倒在地,磕到腦袋,流了一頭的血,虛弱地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老頭,你乾什麼,彆躺在地上裝死,趕緊滾開。”打手罵罵咧咧,踢踢打打。
老者扶著腦袋,頭昏腦漲,想要爬起來,卻剛好被王家打手一腳踹在胸口,噗通一聲又倒了下去。
“太過分了!”
其他百姓回過神,看不下去,怒喊道。
立刻有人附和,語氣充滿憤怒:“對,這王家人太過分了!什麼京城第一美男子,還不是外來自封的,卻在京城地界耀武揚威,太過囂張了!”
“便是南陽候都不曾如此跋扈,這人枉費我等的喜愛!”
“將他趕出京城去,趕出京城!”
“趕出去,趕出京城……”
大街上
突如其來的喧鬨,讓王家打手心虛起來,停下了動作。
同時,也讓馬車裡的王思遠很是不耐煩。
這些下等賤民!
他掀開車簾,從裡麵鑽出來,居高臨下地站在車轅上,目光陰冷而譏諷地掃過百姓:“我王家大少爺在此,誰敢趕我王家離開京城?”
有句話說,京城這篇地,一塊匾額砸死三個人,有兩個是貴人。
京城百姓見多了權貴,甚至有部分人和大官權貴多少帶一些親戚關係,對王思遠並不特彆畏懼,見他出來,頓時群情激奮。
有人憤怒地將手裡的果子捏爛了,狠狠一扔,剛好砸在他臉上。
王思遠驚恐地瞪大眼,摸了摸臉上黏糊糊的爛果子,惱羞成怒,當場翻臉,大吼道:“誰,是誰扔的,給我站出來!”
沒人理他。
王思遠大怒,跳下馬車,抓住一個最近的提著果籃的百姓,抬手就要打人。
而這個倒黴的百姓,正是最開始發現王思遠的那名粉衣少女的父親。
看著父親成了殺雞儆猴的雞,粉衣少女神情驚怒,衝上前將父親的領口搶下來,攔在父親麵前,張開手臂怒喊道:“你乾什麼!”
她的語氣裡滿是惶恐和悲憤。
原來她仰慕的美男子,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元夕之日,慶河邊的相思花舫裡,王思遠打出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旗號,引得不少人好奇去看,
少女也是其中一人。
隔著遠遠的江水,月下朦朧,王思遠看起來人模狗樣,讓她十分仰慕。
因此今日街頭碰見,她才歡喜地喊出他的名字,將珍愛的果子拋向他的馬車。
沒想到會害得路過的百姓傷害,還害得爹差點挨打。
粉衣少女今年十六歲,正好情竇初開。
頭一次仰慕一個人,卻倒黴碰上這種事,一顆少女心碎成渣,麵對強權的害怕惶恐之下,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人渣的錯覺。
正在這時,一匹高大神駿的白馬從城門方向踏花而來。
“噠噠噠,噠噠噠……”
馬上的少年一身紅衣,劍眉星目,容貌俊美,騎馬而來時豔麗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甫一出現,就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粉衣少女警惕地瞪著王思遠,目光卻不受
控製地投向他。
其餘百姓或多或少也受了影響,一邊喊著口號,一邊看得呆住。甚至,就連幫忙扶起老者的好心人,也忍不住多看紅衣少年一眼。
“駕!”
少年注意到百姓們的視線,勾起一抹邪笑,猛地揮鞭,鞭子在空氣裡啪地炸響,震醒眾人。
百姓們回過神,對視一眼,驚豔到說不出話。
粉衣少女的心裡更是如小鹿亂跳,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依然忍不住心裡悸動。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和他比起來,剛才看著還人模狗樣的王思遠,此刻簡直就是一坨屎。
少年才是真正的第一美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
本來都想放棄了,後來還是堅持寫到6k,我真棒。明天爭取繼續雙更,將這個小世界完結掉!
小聲求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