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說,這個副本世界有點特殊,因為玩家的存活率一直過低,正要進行一場測試。
這場測試隨機抽取了幾名玩家參與,時間一共八小時,如果測試中玩家的存活率仍然低於百分之五十,這個副本就會被立即回收抹平。
換句話說,它們的“測試”不過關的話,八小時後,這個地方就沒了。
寧鴿望著手環發怔。按它的說法,如果這裡是個副本的任務世界,那她不就是裡麵的NPC?
如果世界沒了,她就也跟著一起沒了?
這都是什麼胡說八道。
寧鴿不動,手環一會兒就恢複了默認界麵,上麵的倒計時還在繼續跳動——
【07:45:19】
【07:45:18】
……
寧鴿抬起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定了定神,迅速地沿著小馬路往回走。
寧鴿家裡開著一間小旅舍,平時都是哥哥在管,今天早晨哥哥有事,讓寧鴿臨時過來幫忙看店,忽然遇到這麼詭異的事,寧鴿隻想立刻回家。
家就在一兩站外的地方,走路就能到。
然而隻走了幾十米,就過不去了,毛玻璃真的存在,擋在麵前。
寧鴿伸手摸了摸,它竟然是軟的。
寧鴿的手掌突破那一層模糊的存在,穿了過去,如同攪碎一池光的虛影,波瀾微動,片刻後又恢複了平靜。
對麵似乎是空的。
寧鴿收回手,手掌完好無損。
寧鴿一不做二不休,整個人都探進那層東西裡。
結果輕鬆地穿到了對麵。
眼前竟然還是這條小馬路,小馬路上還是同樣的便利店。
隻不過剛剛她是往馬路的一頭走,現在重新回到了馬路的另一頭。
便利店裡的仍然站著那個店員,正在百無聊賴地對著落地玻璃窗外發呆。
寧鴿看了看左手的關東煮,又看了看右手的手環,選擇了一下,攥著裝關東煮的紙杯,把手環放到地上。
想了想,又找了一塊小石子,在手環旁的地麵上畫了個叉,然後毅然決然沿著小馬路繼續往前,又一次穿過了毛玻璃。
結果又重新回到了便利店前。
便利店員捂住嘴,半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黑色的手環在地上好好地擺著,旁邊扔著小石子。堅硬的路麵上劃著一個泛白的大叉。
這是一個走不出去的地方。
從一個方向出去,就會又從另一個方向回來,循環往複。
寧鴿撿起手環,心想,奇怪了,今天早晨過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然而仔細想想,好像並不是。
寧鴿忽然不太想得起來自己早晨是怎麼走到便利店裡來的。
買關東煮之前發生的所有事,全都像空中虛浮的影子,透著種奇怪的不真實感,甚至不隻是今天早晨,而是這些年的記憶,都有點不太真切。
更奇怪的是,寧鴿發現自己腦中勾畫不出哥哥的樣子。
明明知道自己有個親人,是哥哥,可是哥哥的臉也如同蒙著那層毛玻璃一樣,怎麼都看不清楚。
寧鴿的手有點抖。
慌沒有用,寧鴿冷靜了片刻,點開手環,輸入哥哥的手機號碼。
又是那個冷漠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能記得的所有號碼全都撥了一遍,全部都是空號。
寧鴿站在路邊,喝了口關東煮的熱湯,定了定神。
加了各種添加劑的熱湯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喝,世界卻忽然天翻地覆。
寧鴿家裡開的小旅舍就在前麵不遠處的二樓,而這個小旅舍,按照剛剛手環中玩家指引資料的說法,就是本次副本的報到地點。
旅舍裡當然有座機,說不定空號什麼的,隻不過都是手環的問題,可以換座機試試看。
手環的膠圈很軟,寧鴿把它緊緊攥在手心,快步往前走,來到旅舍樓下。
旅舍在二樓,一樓隻有一道門和往上的樓梯。
門口掛著一小塊招牌——念心旅舍,招牌早就舊了,其中“念”字掉過,換成了新的,卻尷尬地和其他字都不搭,框著一圈紅框。
怎麼看,都是一個又小又舊不太起眼、處處透著湊合的小旅舍。
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上,就是二樓,迎麵是一個有年頭的紅棕色木製前台。
前台裡沒有人,外麵倒是圍著一群人,男男女女七八個。
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明顯套著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手環。
聽見腳步聲,所有人一起回頭,看清上來的寧鴿,忽然都不出聲了。
終於有一個頂著一頭奶奶灰色頭發的年輕男人低聲說:“這NPC真漂亮。”
“小點聲。連NPC的主意你都敢打,不想要命了?”旁邊一個穿格子襯衫的緊張地捅捅他,又小聲補充,“就是穿得有點像鬨鬼。”
寧鴿身上的連衣裙是濃重的正紅色,裙擺大而輕盈,腰身收緊。
她沒有剪時下流行的輕而薄的劉海,而是一刀切,低低地壓在眼眸上一點,因為沒染過,鴉黑一片,襯得瞳仁烏黝黝的,沉不見底。
這一身黑是黑,紅是紅。
寧鴿聽見他們的話了,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們幾個一眼。
她憑這造型,這眼神,一眼就讓所有人都閉了嘴。
寧鴿顧不上理他們,越過他們走到前台裡麵,放下手裡的關東煮,拿起座機的聽筒夾在肩膀上,按了一串又一串號碼。
仍然全都是空號。
那個頭發染成奶奶灰的年輕人過來,趴在櫃台上,對寧鴿說:“美女,我們要開房。”
格子襯衣男拽拽他,小聲說:“咱還是彆輕舉妄動吧?裴哥上樓看情況去了,等裴哥下來再說?”
人群後有個人忽然插口:“等裴寒。他是個阿爾法,聽他的。”
寧鴿:?阿爾法?
這什麼情況?剛說是無限流,怎麼突然就跨界到ABO了呢?
正說著,一個男人慢悠悠地從三樓的樓梯上走了下來。
寧鴿抬起頭,先看到兩條逆天的長腿。
像是覺得熱,他的襯衣散漫地敞著一顆扣子,袖子半卷著,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手抄在長褲口袋裡。
他從樓梯轉角的陰影中出來,寧鴿看見了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山寒水冷,像曆遍雪虐風饕噬心蝕骨,是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人,透著見慣生死的淡漠和滿不在乎。
奶奶灰抬頭問他,“裴哥,前台的NPC……”說到一半,趕緊打住,看了寧鴿一眼,改口,“……呃……前台的美女來了,咱們是不是得先開房?”
看來這男人就是他們剛才說的裴寒。
裴寒在樓梯上停了一步,眼神在寧鴿身上一掃而過。
敏銳地捕捉到她攥住的手。
寧鴿一直把手環攥在手裡,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讓這些人看到。
他的目光掠過她手裡隻露出一點的手環膠帶,又重新定格回她的臉上。
“什麼NPC,”他說,“這是玩家。”
“玩家?”大家都驚訝地盯著寧鴿瞧。
有人小聲說:“敢穿成這樣進來的玩家?”
“說不定是第一次被拉進來的新手吧?”
“不可能。你見過哪個新手來報到前,還有閒心先去買杯關東煮?”
寧鴿手心裡的手環又震了一下。
彆人的手環也全都震了,大家紛紛抬起手腕去看。
寧鴿不用看,因為有人已經把手環的新信息讀出來了。
“全體玩家已抵達旅館,歡迎光臨哦親!熱身任務:請在十分鐘之內開五間雙人房。失敗懲罰:隨機抽取一名玩家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