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嗜血的魔鬼終於找到了下嘴的地方。
裴寒身下躺著的那張病床突然奇跡般地改變了形狀,變寬了,也拉長了。
它像被拉開一樣延伸出去,成了一個陡峭光滑的滑道,伸向斜下方,一直延伸到舞台內部。
與此同時,舞台突然變成了透明的,人人都能看到,就在舞台內部,錯綜複雜的基架間,陡峭的滑道儘頭,連著一個巨大的火爐。
爐門大敞,裡麵火焰熊熊,燒得正旺,熱氣逼人。
大火爐上方立著一個粗壯高聳的大煙囪,從下麵鑽出來,在舞台上頂天立地。
寧鴿:這該不會是……火葬場燒人的煙囪吧?
評審大聲說出“追妻火葬場”這個詞,寧鴿和裴寒都聽到了,兩個人的念頭撞到一起。
結果火葬場就真的來了。
裴寒立刻順著滑道向下麵火葬場的爐子滑過去。
滑道又滑又陡,他向下的速度非常快,雖然努力想用胳膊和腿撐住,無奈滑道太寬,兩邊都夠不著。
剛剛那條毯子虛搭在床上,先他一步嗖地一下進了爐子,瞬間化灰。
煙囪上騰起滾滾濃煙,到處都是濃重的焦糊味,爐口宛如一張著火的大嘴,火苗就是它的尖牙,準備一口吞了裴寒。
寧鴿反應不慢,在他滑下去的一瞬間,火速撲過去,探身一把攥住他的手。
這麼趴在滑道口,都能感覺到下麵爐口的火焰熱度驚人,烤得臉上發疼。
要是下去,簡直恐怖。
火葬場一冒出來,歐文他們立刻就往台上衝,可是舞台周圍好像有一圈無形的牆,根本上不來。
寧鴿看見青頭皮起腳去踹那堵空氣牆,一下又一下,空氣牆毫無反應。
歐文意識到可能是閒雜人等不能隨便上台,火速補充旁白:“就在這時,私人病房的幾個護士進來換藥……”
然而沒用,還是上不去。
舞台輕笑出聲:【終於到大結局了,舞台現在進入全封閉狀態,讓我們來專心欣賞男主和女主的精彩演出。】
評審席也沸騰了,所有評審都站起來探頭往台上看。
“抓住他啊!彆鬆手!加油!”
“快把他拉上來!”
“拉什麼上來,快放手!你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你的?”
“讓他掉下去燒死吧!快快快!!”
評審們明顯分成了兩派——拉回來派和撒手火葬派。
裴寒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實在太重了,要不是滑道是個斜坡,分散了一部分重量,寧鴿根本拉不住。
裴寒就算能借著她的力做個引體向上,也還是夠不著滑道的頭,沒法上來。
而且裴寒根本不敢亂動。
他一眼就看出,寧鴿現在這個姿勢太不對了。
她趴在滑道頭上,整個上半身都探了下去,裴寒估計一亂用力,不止自己死,很可能連帶著把她也一起拉下去。
兩個人現在處於一種不上不下,徹底動不了的僵持狀態。
舞台上已經出現的東西,並不會自動消失,隻能想彆的辦法。
從病床到舞台下麵的爐口,整條滑道的正上方,像舞台豁了個大口子,現在全部都是敞開的,如果這時候能下一場大雨,發一場洪水,爐火一定會被澆滅。
爐火一熄,就算鬆手滑下去也沒事了。
寧鴿對裴寒說:“大暴雨!”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舞台擁有最終決定權,它不允許能澆滅爐火的雨水出現。
舞台很興奮:【下什麼雨啊,燒死不好嗎?用你們無聊又渺小的生命,成就最炫目刺激的舞台效果,感恩吧,你們平庸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要到了!】
它不肯通過能救人的東西,不過寧鴿還是想再試一次。
換個彆的方向。
“繩子。”寧鴿說。
一條綁在床欄上的繩梯竟然真出現了,順著滑道垂下去,就搭在裴寒旁邊。
裴寒看了一眼繩梯,一隻手仍然緊緊攥著寧鴿的手,沒有鬆開,隻騰出另一隻手。
他抓住繩梯,稍微一扯。
繩梯的繩子就像被水泡糟了一樣,直接斷成兩截,滑下去掉進爐火裡,化成黑煙。
夠陰險。
下麵的爐口張著大嘴,火苗在裡麵瘋狂燃燒著,好像知道寧鴿不可能一直這樣拉著,裴寒,甚至連同寧鴿,早晚都是它的囊中之物。
寧鴿望著下麵在爐子裡燃燒的火焰,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件事一直隱隱約約地在那裡,因為一幕戲連著一幕戲,寧鴿沒來得及細想。
第一幕時,寧鴿曾經無意中在臥室的枕頭上放了一把火。
她起了著火的念頭,舞台就給了她一簇小火苗。
寧鴿當時慌了,立刻拿起床頭的空杯子,腦中想著水。
舞台馬上給了她滿滿一大杯水。
一杯水淋上去,火苗立刻熄了。
這件事當然可以理解為第一幕戲剛開場,舞台並沒想弄出大亂子,可是鑒於主角是可以隨便換人的,就算寧鴿當時燒死了,也能由彆的玩家頂替,其實也沒什麼大影響。
而且舞台在這幾幕中表現出滿滿的惡意。
從大到砸死人的壇子,到三米高的巨型大貨車,再到滿天密密麻麻掉落的匕首,還有現在的火葬場。
隻要與寧鴿他們的利益相關,它甚至連條無關緊要的浴巾都不肯給。
比起來,那一杯立刻給出的及時救火的水,就顯得特彆不正常。
一大杯滿到晃晃悠悠,幾乎一動就會撒出來的水。
去救枕頭上小小的一簇微不足道的火苗。
很不像這個舞台的風格。
寧鴿心想,這個活的舞台,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