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本原來不隻是室內, 竟然是有外麵的。
寧鴿他們從頂樓天花板的小門裡爬出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奇怪的地方。
天黑沉沉的,像是夜裡, 剛從明亮的地方出來,寧鴿覺得自己像是瞎了。
適應了好一陣, 寧鴿才弄明白,他們鑽出來的這個建築本身,竟然是個巨大的金屬圓球。
幾個人現在就站在這個巨型圓球的最頂上。
寧鴿往下看看,“這該不會就是他們說的球母吧?”
歐文看見腳下這個大球, 第一時間對準它點了掃描。
可惜沒有成功, 無論這球是不是球母, 它並不是錨點。
裴寒翻了翻清潔工的那包裝備, 戴上頭盔, 扭開頭盔上的燈。
借著燈光,大家猜看清, 這顆大球像是有些年頭了, 整個球體斑斑駁駁地爬滿了藤蔓, 長著荒草,到處都是滑膩的青苔。
巨球像是半泡在一片沼澤一樣的黑水裡, 水不知道有多深,沉沉地不見底。
再往前不遠處,是大片密林,樹木極高,站在球頂上望過去, 一片黑黝黝的, 看不到頭。
黑色的密林中時不時傳來一聲聲低沉的吼聲, 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似乎真的有可怕的怪物。
這地方又黑又冷,藏著未知的恐怖,和溫暖明亮的球裡宛如兩個世界。
怪不得管理處的大叔躲在球裡,不肯出來。
巨球泡在水中,植物沿著球麵瘋長,一塌糊塗,有些地方已經被人清過了,像長禿了的腦袋一樣,露出下麵的金屬部分。
不過還是能隱約分辨出一排排的經緯線,在球麵上組成了無數格子。
看來這就是管理處大叔交代的要清理的格子,每個人要從上到下清完十個,就可以回去交差。
球麵有弧度,可以站著,但是青苔太滑,大家把安全繩固定在小門旁的金屬欄杆上,穿好安全帶,小心地一點點沿著球麵去鏟青苔和藤蔓。
裴寒就在寧鴿左邊,懸在安全繩上,在夜色中隻有一個輪廓漂亮的剪影。
“你上去吧。”他說,“我來。”
寧鴿拽住一根死死扒著球麵的粗藤,扯下來,丟進下麵的黑水裡,“不用,挺好清的,我可以。”
寧鴿右邊是江矜,她默不作聲地鏟著青苔,像她用刀一樣,動作飛快。
格子雖然不算太大,但是上麵的植物長得又密又結實,很不好清,每個人十個,想在三小時內完成,並不容易。
寧鴿又拽又鏟,清了半格,手已經麻了。
她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覺得口渴,順著安全繩爬回球頂。
喝了幾口水,再重新下來時,寧鴿看見自己那格裡有人。
裴寒趁她不在,過來幫她清藤蔓。
問題是還有彆人。
江矜也偏到寧鴿的格子裡,正在格子的另一邊,動作利落地幫她鏟青苔。
寧鴿:?
這什麼情況?
寧鴿往下降的時候,聽到裴寒冷冷地對江矜說:“我來幫她就行了。”
江矜根本理都不理他。
她那把刀閹人太快,連預警都沒有,說割就割,連裴寒都忌憚她幾分。
裴寒不想跟她硬懟,“時間有限,我比較快。”
江矜仍然一個字都不說,手上不停。
黑暗中,寧鴿看不清裴寒的臉,想都知道,對著這麼個死都不開口的人,裴大佬一定氣得七竅生煙。
他倆該不會打起來吧。
寧鴿快速地下到自己的格子裡,“你倆都不用,我自己能行。”
終於把兩位惹不起的瘟神各自請回家了。
等清完第二格,寧鴿再上去拿水時,江矜也跟著上來了。
她也拿了一瓶水,在寧鴿旁邊一兩步遠的地方坐下,望著遠處黑色的密林,默默地喝了一口,一聲不出。
這麼坐著不說話有點尷尬,所以要聊一下嗎?
寧鴿不能決定,很怕也像裴寒那樣碰壁。
江矜就像一堵冰牆,萬一你跟她搭話,她不回答,就比現在單純地不說話還要尷尬。
江矜卻忽然探過身。
她在寧鴿的褲子上拍了兩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繼續喝水。
寧鴿低下頭,才發現那裡原本沾著一大塊青苔,被她拍掉了。
所以這是示好的意思吧?
寧鴿鼓起勇氣開口,感覺比跟喜歡的男生搭訕還難,“累嗎?”
“還好。”她說,聲音依舊有點啞。
雖然隻有兩個字,但是她肯回答,給寧鴿的待遇比給裴寒的強太多了。
寧鴿受到鼓舞,繼續,“你下過很多副本吧?”
“嗯。”江矜說,好像覺得太簡略,又補充,“很多。”
她放下水瓶,揉了揉手腕。
“手酸?”寧鴿問。
“不是,老毛病了,以前受過傷,一受寒就疼。”
“在副本外受的傷?”寧鴿努力順著話題往下聊。
“是。”
她說。然後又不說話了。
她把瓶子裡剩下的水一飲而儘,站起來,準備重新下去,抬眼看向寧鴿。
仿佛頓了一下,她忽然說:“我有個妹妹。”
這句話就這樣停了,並沒有後半截。
寧鴿沒出聲,腦中飛速地想著,下意識地覺得,在這個死人比吃飯還平常的地方,好像不應該問她妹妹的事。
一愣神間,江矜已經順著繩子下去了。
寧鴿坐在那裡,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
從剛進副本起,她先她一步上體重秤,塞給她水晶球,到後來一刀割斷景曜他們的胡思亂想,主動幫她清格子,都並不是什麼協作型副本裡保住低等級玩家的策略。
沒有那麼多的心思、策略。
她就是簡單地想對她好而已。
大概她什麼時候也曾經有這樣一個妹妹,細胳膊細腿的,連刀都不會用吧。
寧鴿望著遠處黑黝黝的樹頂出神。
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拍打空氣的聲音。
寧鴿抬起頭。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
很像隻大鳥,卻又和鳥長得不太一樣,脖子細彎如蛇,頭卻很大,尖銳的嘴巴伸出來,伸展開的黑色翅膀足有整個房間那麼長。
它像轟炸機一樣改成滑翔姿態,對準下麵的寧鴿一個俯衝。
寧鴿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是翼龍嗎?
這該進博物館的玩意張著嘴巴,明顯是把坐在球頂的寧鴿當成了零食。
進球的小門就在幾步遠的地方,寧鴿連站都沒往起站,就直撲過去,嗖地鑽進門裡。
頭頂一聲高亢的唳鳴。
寧鴿感覺到了頭上鳥翼帶起的風,聞到了大鳥身上特殊的腥氣。
然而它沒抓到。
大鳥的利爪將將掠過寧鴿的頭頂。
它一擊不中,重新拔高,在球的上空來回盤旋。
裴寒江矜他們幾個人都吊在球外,行動受限,處境比她被動多了,大鳥抓不到她,就會去找彆人。
絕對不能讓它改掉攻擊目標。
寧鴿又重新從小門裡鑽出來了,她對著天上的大鳥拚命揮手,“你來啊!你過來啊!!”
大鳥發現那隻逃跑的小人兒又從球裡出來了,還敢對著它鬼吼鬼叫,立刻又是一個俯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