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在催命, 數字一秒秒跳著,跳得不懷好意。
寧鴿的腦子飛快地轉。
明明所有線索指向的都是莫什——這個最完美的傀侍,傀侍之王, 為什麼錨點會不是他呢?
寧鴿掃視一圈,目光凝固在裴寒身上。
不會吧。
寧鴿試著放出思絲。
無數思絲飛射出去, 搭上裴寒。
裴寒的小臂忽然抬了一下。
連裴寒都很奇怪, 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
“莫什你起來!裴寒!”寧鴿吼了一聲, “去坐在王座上!!”
所有人:???
裴寒隻怔了一下,就笑了,一臉無奈, 過去坐到那把傀侍之王的王座上。
歐文納悶,“什麼意思?你是說要掃裴寒?他是錨點?寧鴿你彆鬨了。”
一共三次的掃描機會,歐文已經用過兩次, 要留著最後一次, 不能再試。
寧鴿剛要出聲, 蘇老師就主動走過來,找好角度,對準坐在王座上的裴寒,點了掃描。
她人刷地一下消失了。
裴寒真的是錨點。
歐文訝異, “他還真是錨點?”
錨點及時找到了,人人都很興奮。
寧鴿完全興奮不起來。因為如果他是錨點,就會有一個極大的問題。
時間要來不及了,寧鴿的聲音都不穩了,“裴寒, 掃描錨點的時候手環一定要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嗎?”
裴寒安靜地看著她, 沉穩地答道:“當然要戴在手上。否則沒法傳走。”
寧鴿火速叫鄭工過來, “鄭工, 你把手環湊近裴寒拍一張。”
寧鴿要留下來幫裴寒,不能用自己的手環做實驗。
鄭工不懂她的意思,不過還是點開手環裡的掃描。
寧鴿讓她在離裴寒的臉一條胳膊遠的距離上,儘量把裴寒和王座都納入取景框內,掃了一張。
不行。通不過。
鄭工換了個角度,從上往下拍,儘量拍到王座,還是不行。
一定要距離足夠遠,拍到裴寒和他的王座的全景。
可是手環得戴在他的手腕上,距離不夠,裴寒沒辦法自拍到自己和王座。
寧鴿拔腿就跑。
歐文在身後問:“要我做什麼嗎?”
“要來不及了,你們幾個抓緊時間趕緊掃描出副本,”寧鴿飛奔著,顧不上回頭,交代,“我馬上回來。”
還有四分鐘。
錨點並不是莫什,當然是裴寒。
這是一個角色扮演的副本,裴寒扮演的,就是那隻真正完美無缺的傀侍。
他才是諾娜子爵西亞的得意之作,是她今年參加製傀大賽的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阿爾法是玩家中死亡的可能性最小的人,他從開始時起,就被副本選做了錨點,至少是在他萬一死亡之前,排在第一順位的錨點。
他活得好好的,劇情也一直按照他是錨點的方向展開,
就像女王把莫什放在兄弟會裡一樣,子爵也把裴寒放進針線作坊裡,和人類混在一起,並沒有人發現他的破綻。
那個尋找“子爵最喜歡的木傀侍從”的任務,找到的是艾瑞斯沒有錯。
因為艾瑞斯的身體外表包裹著一層軟質材料,裡麵還是木製的。裴寒卻不是。
按女王的說法,就像莫什一樣,做他用的是最新的材料,柔軟溫暖,和人類看不出區彆。
那個簡單到讓寧鴿一直懷疑有坑的謎題,其實給了最大的提示。
子爵最愛的三種花是矢車菊、鳶尾和玫瑰。
就像百合代表莫什,向日葵代表鐵傀婆婆一樣,矢車菊代表小哈奇,鳶尾代表艾瑞斯,玫瑰代表裴寒。
每一個和花聯係著的,全都不是活人,都是傀侍。
子爵的密碼順序,矢車菊——鳶尾——玫瑰,也很重要。
從矢車菊到鳶尾到玫瑰,是傀侍的製作順序。子爵最早做出了小哈奇,後來做出艾瑞斯,裴寒是她最新的作品。
莫什很優秀,騙過了王宮中的木傀侍衛,騙過了所有人類的眼睛,這些裴寒也同樣做到了。
但是子爵還用他騙過了一個更難騙的東西——獻祭舞池。
連舞池都把他當做男人,沒有認出他其實是一隻傀侍。
他才是應該拿到金獎章的傀侍,應該坐上舞台王座的那個,是這個副本真正的錨點。
寧鴿衝到走廊上。
要讓他拍到自己,就需要一麵大鏡子,尺寸還不能小。
頂樓走廊牆壁上掛的全是女王畫像,寧鴿知道樓下有些走廊裡掛著鏡子,可是隻有幾分鐘時間,在這迷宮一樣的地方找鏡子,恐怕來不及。
寧鴿火速點開手環,翻到拉姆達圖標。
裡麵的開啟按鈕終於不灰了。
寧鴿點了開啟,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胳膊,等著檢測自己這個NPC狀態的綠色進度條冒出來。
“卡出個bug吧,”寧鴿祈禱,“再卡出一個bug吧。”
數據流轉,世界的真相浮現,牆上的女王畫像上,屬性顯現出來。
幾分鐘後,寧鴿抱著一麵女王畫像變成的大鏡子衝回來的時候,大廳裡已經空空蕩蕩了。
他們按寧鴿的吩咐,全都傳走了,隻剩裴寒一個人還坐在王座上。
他坐在那裡,身後是萬丈光芒般輻射出去的萬千細線,兩條長腿一伸一曲,支著頭,一臉百無聊賴,等著寧鴿。
寧鴿火速搬了把椅子,把鏡子立在裴寒麵前,調好角度,手一直在抖。
快來不及了。
裴寒看一眼鏡子,語調鎮定,“可以了。你先掃。”
寧鴿又看一遍鏡子,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樣能過關。
倒計時在蹦著,正在讀秒。
“快一點,必須要你掃完我才能掃。”裴寒說。
他說得很對,要等她掃完他,他才能走,她必須先他一步掃描。
寧鴿咬住嘴唇,對準他點了手環上的掃描。
中轉大廳出現了。
寧鴿站在原地,四肢發冷,像僵住一樣,完全沒辦法往前挪步。
一秒,兩秒,三秒。
裴寒並沒有跟著她出來。
這全都怪她。
寧鴿整個人都在發抖。
太托大了。
太自負了。
他全心全意地跟隨她,相信她,把自己的命交在她手上,可是她在乾什麼?
衝刺時間一共隻有二十六分鐘,根本就不應該聽完女王和莫什那一串長長的戲文,耽誤那麼多時間。
就算不聽那一大段耗費時間的提示,她也清楚地知道莫什不是真人,是隻傀儡,她早就應該打斷他們的話,衝到舞台上,掃描莫什。
這樣就會馬上發現係統一直在誤導他們,莫什並不是錨點,想到錨點應該是裴寒。
都怪她。
全都怪她。
中轉站裡人來人往,沒有人多看彆人一眼。副本裡一出出生生死死悲歡離合淡去,人們行色匆匆,各奔東西。
“你在擋大家的路。”
身後傳來熟悉而溫和的聲音,有隻手搭上寧鴿的肩膀。
他出來了。
寧鴿如釋重負。她轉過身,一把抱住他的腰。
裴寒明顯怔住了。
怔了一秒,才回抱住她,低聲說:“嚇到了?鏡子的角度不太對,還有幾秒鐘,我稍微調整了一下。這還是我頭一次掃描自己。”
後麵又有彆人出來了。
他倆抱著站在那裡,這次是真的擋了彆人的路。
寧鴿意識到剛才太衝動,這麼抱著他很不合適,放開他,遠遠地退開幾步,離開抵達區的範圍。
歐文一直站在旁邊等著他們,這時才走過來。
他對裴寒笑道:“你不知道,剛才她出來的時候,我才明白什麼叫麵如死灰,如喪考妣。”
裴寒無語,“考妣?不會用成語就少用。”
手環來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