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T恤也怔了怔, 看著裴寒的手腕,半天才說:“那……沒辦法,我們隻能讓你下去了, 你不下去, 一車人都得死。”
歐文反應過來了,立刻在裴寒身後出聲。
“你讓他下車?要是沒有他, 剛才找蜘蛛那站,你們這節車廂的人已經全死光了吧?”
是裴寒拎著大蜘蛛,在他們彼此打成一團的時候給了他們提示。
黑T恤不承認, “也不是吧。剛才廣播裡不是還有彆人給大家提示了嗎?”
他們明明是在裴寒的提示下才找到大蜘蛛,現在卻沒人願意承認了。
車廂裡立刻有人說:“對啊,廣播裡也給提示來著,我聽見了,說小門裡有東西讓大家去看。”
“根本就用不著他提示, 我們自己按照廣播也照樣能找到!”
寧鴿忽然出聲:“廣播是在隻剩七分鐘的時候給出的提示, 你們是剛才從第十二分鐘開始找蜘蛛,一直到倒計時快結束的第二十七分鐘,才殺死蜘蛛,一共用了十五分鐘。”
因為歐文非要拉著她參觀他們殺蜘蛛,寧鴿記得非常清楚。
很明顯, 單靠廣播裡的提示, 在倒計時結束之前, 他們絕對來不及。
車廂裡的人沉默了。
黑T恤回頭看看大家, “少聽她胡說, 我覺得咱們殺蜘蛛殺得可快了。”
人們紛紛讚同。
“就是, 我覺得特彆快就宰完了。”
“一個小蜘蛛, 又不是異形, 大家這麼多人,幾下就搞定。”
黑T恤旁邊有個穿夾克的中年人,認真想了想,開口,“就算你沒瞎說時間,可是如果沒有他拿著蜘蛛提示,在廣播給提示之前,我們說不定自己也能先找到蜘蛛。”
寧鴿:“……”
寧鴿:行。邏輯嚴密。你們那會兒吵成一團,都快打起來了,是挺可能騰出空來發現蜘蛛的。
黑T恤不耐煩,“再說了,是他自己願意給咱們看蜘蛛,又不是咱們主動問的他,這會兒非說咱們欠他人情。”
車廂裡響起一片“就是”的聲音。
裴寒表情淡漠地看著這群人。
他還是想說服他們。
“聽我說。我是一個阿爾法,下過很多副本,按照這個副本的風格,每一站的任務其實都有大家都能活下來,不用死人的辦法……”
他還沒說完,就有人說:“阿爾法是啥?我還歐米伽呢。”
阿爾法再牛,無奈一車廂新人全都不識貨。
有人叫起來,“你們看倒計時!沒多長時間了,彆讓他拖時間!”
顯示屏上的倒計時還在瘋狂地走著。
人群恐慌起來。
“大家彆聽他的。他當然是要拖時間,把時間拖過去,他就贏了。就他一個人能活。”
“就是,彆聽他胡說八道!”車廂裡的人吵吵嚷嚷。
那個穿夾克的中年人,溫和地勸裴寒,“我們肯定也不是想害你,這不是沒辦法嘛。你一個人死,這麼多人都能活命,你得多替大家想一想。”
很多人都在點頭,“對,你不能這麼自私自利!”
寧鴿忽然明白人是怎麼黑化的。
她現在就是後悔。
剛才根本不應該讓裴寒把蜘蛛給這節車廂裡的人看。
如果不告訴他們蜘蛛在哪,讓麵具人直接清空這節車廂,現在就方便得多了。
亂哄哄的吵嚷聲中,裴寒也放棄了。
他轉頭看了歐文一眼,用眼神對他示意寧鴿的方向。
歐文微微地點點頭,擋在寧鴿前麵。
裴寒轉回頭,輕輕笑了一聲。
他不想再說服他們了。
“你們都想讓我下車?”他問。
黑T恤說:“對,沒錯。”
穿夾克的中年人說:“兄弟,你下去了,等我們出去以後給你供個牌位,逢年過節上香燒紙,你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裴寒又笑了一下,隨手把肩上的單肩包往歐文那邊一扔,卷了卷袖子,問他們:“可是我不想下車。怎麼辦?”
黑T恤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使了個眼色,幾個強壯的男人一擁而上。
裴寒看著似乎不太好惹,但是他們人多。
“大夥一起上啊!不把他弄下去大家全都得死!”
有人帶頭,全車廂的人呼啦啦地湧上來。
所有人都在伸手撕扯裴寒,拉他的衣服,拽他的胳膊,他們想抓住他,把他拖出車廂。
中年人跟在黑T恤身後,也試探著伸出手。
手還沒碰到裴寒的邊,就覺得一股大力扯住他的胳膊,反向一扭。
一陣劇痛襲來。
他的背心挨了重重的一下,眼前一黑,不知怎麼就栽到地上,常年坐著養出來的肚子變成了緩衝墊。
喉嚨裡一口腥甜,他掙紮著回過頭,看見裴寒根本沒有再看這邊,已經又扭住另一個人的胳膊,把那人一腳踹飛。
歐文始終沒有加入戰團,按裴寒的指示,儘職儘責地把寧鴿護在牆角。
這是寧鴿認識裴寒以來,第一次看見他認真地動手和人打架。
他冷靜乾脆,下手又快又狠,被一大群人圍攻也完全不亂。
車廂裡的老弱病殘撐不過第一輪的搶奪和群毆,全都死了,現在留下的都是青壯年,可是在裴寒手底下,都是垃圾。
裴寒以一敵多,絲毫不落下風,隻有他打彆人的份,沒人能碰得到他。
寧鴿望著裴寒。
他下定了決心不讓彆人傷害她,如果她偽裝者的身份暴露,他就不止要和全車的人打架,還要小心地護著她。
所以他用了更好的辦法,把所有的攻擊都引到自己身上,放開手腳,既沒有後顧之憂,也把她遇到危險的可能降到最低。
圍攻他的人群漸漸清空,寧鴿放了點心,低下頭翻手環,忽然聽見歐文叫了一聲,“裴寒!小心!!”
寧鴿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看見裴寒閃身躲過一個人從背後的攻擊,隨手一扯,就把那人摔了出去。
竟然是一直跟著他們的高中生。
高中生手裡攥著一把不知從哪撿來的扳手,想去偷襲裴寒的後腦。
結果連邊都沒碰到,就被裴寒扔出去,摔在地板上,流了一臉鼻血。
“哥,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大家,”他哭出來,“你必須得下去,你不下去,一車這麼多人全都得死。”
裴寒看都沒多看他一眼,就專心對付下一個人。
沒用幾分鐘,車廂裡就倒成一片。
個個掛彩,沒人敢再上前。
穿夾克的中年人還趴在地上,懇求裴寒,“我家裡還有孩子,馬上就要中考了,我爸媽都有慢性病,靠我賺錢養著,我是真不能死啊。”
裴寒不理他,都料理清楚了,才退後一步,對寧鴿說:“你來。”
其實怎麼讓所有人過關,寧鴿早就知道了。
寧鴿蹲下,從裝工具的單肩包裡拿出裴寒用過的那支紅色記號筆。
“伸手。左手。”她對歐文說。
歐文乖乖地把戴手環的左手伸出來。
寧鴿先看了一眼他的手環,拉開手環的膠帶,在他的手腕上畫了一個小圓圈。
寧鴿用自己手腕上的比對了一下。
兩個小紅圈一模一樣。
從筆畫粗細到顏色,沒有任何差彆,和寧鴿手腕上的記號像是用同一支筆畫出來的。
畫完之後,寧鴿檢查了一下歐文的手環。
果然。
在手環屏幕的右上角,現在多出一個極小的不起眼的小圈。
剛剛裴寒打架時,寧鴿就在翻手環。
她總覺得,偽裝者應該有某種更確定的印記,不止是手腕上像記號筆畫出來的紅圈。
果然,係統給偽裝者做了真正的標記。
它沒有給偽裝者發來惹眼的容易被其他人察覺的消息,而是在手環屏幕的右上角,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沒人會注意的記號。
如果用手指找準位置,精確地點到小圈上,就會彈出三個小字——“偽裝者”。
寧鴿剛才發現自己的手環屏幕有了這個記號,歐文的手環上原本沒有,等手腕上的紅圈一畫好,他的手環屏幕一角也立刻顯示出這個小圈。
他也成功地被係統登記為偽裝者。
“給我看看你的手環。”寧鴿拉起裴寒的手看了看,他的手環屏幕一角也多了個小圈。
寧鴿點了點,“偽裝者”三個字顯現出來。
寧鴿原本對她想出來的過關方法沒有十足的把握,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無疑。
寧鴿把記號筆收回單肩包裡,拉好拉鏈。
這節車廂的黑色單肩包就扔在旁邊地上,包口開著,空蕩蕩的,裡麵所有能當成武器的工具早就被人瓜分了,隻剩一些沒有用的東西。
寧鴿默不作聲地過去,從裡麵翻出一支同樣的紅色記號筆。
攥著記號筆,回到裴寒旁邊,寧鴿才說:“廣播裡隻說‘每節車廂裡都隱藏著偽裝者’,並沒有說隻有一個偽裝者。”
“連畫紅圈的記號筆都在單肩包裡給我們準備好了,過關的方法就很明顯。”
歐文明白了,“所以辦法就是把所有人都變成偽裝者。”
“對。”寧鴿說,“按任務規則,三十分鐘倒計時結束後,如果偽裝者們還活著,就贏得了遊戲,不用下車。”
早在裴寒把紅圈畫在手腕上,寧鴿注意到他畫出來的圈和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樣時,就已經想到了這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