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鴿仰頭問陸鐫:“哥,那個拉姆達的手環,是你給我送來的,對不對?”
陸鐫點頭,“對。沒錯。”
寧鴿深吸了一口氣,問:“我們真的是NPC嗎?”
陸鐫凝視著她,“讓你失望了。你是,我也是。我們兩個都沒辦法離開這個係統。”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寧鴿心中一直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半天才說:“可是我覺得我是有自我意識的……”
陸鐫斬釘截鐵地說:“沒錯。我也有。”
他說:“從我有意識起,係統就告訴我,我是係統新製作的一個拉姆達,負責測試副本,讓我隱藏在阿爾法中,以阿爾法的身份工作。”
他也是個拉姆達。
寧鴿心想,怪不得上次在地鐵的副本裡,裴寒懸在車廂邊沿爬不上來時,有人先她一步改了邊沿的參數。
陸鐫繼續說:“但是在我腦中,一直都有很多關於過去生活的記憶。”
他順了順寧鴿的頭發。
“我記得很清楚,我有一個妹妹,我們兩個從小相依為命,一起長大。
“後來我下過很多副本,也見過兩個長得和你一樣的女孩,可是我知道她們不是,一直到有一次,我在念心旅舍的副本裡遇到你。
“你就在旅舍前台,雖然認不出我,但是我發現,你的記憶裡也有一個哥哥,而且所有關於哥哥的記憶全部都和我的記憶吻合。
“而且你的行為方式,和一般發任務的NPC非常不一樣。
“你有時候會突然一本正經地念台詞,發任務,但是在不受係統強行控製的時候,性格和我記憶中的妹妹一模一樣。
“最奇怪的是,其他NPC受係統屏蔽,不會意識到我們在做任務,你卻忽然問我,‘你們是在做什麼任務嗎’,甚至還很想插手,幫我們找線索。”
“你一副自由自在,隨時都會意識到這是一個係統,擺脫係統控製的樣子。”
陸鐫凝視著她。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任務NPC。我直覺地知道,你就是我記憶中的妹妹。”
寧鴿琢磨,“可是如果你也是NPC的話,並不會真有個妹妹啊?”
“我有種懷疑,”陸鐫說,“我們大概都是係統的拉姆達實驗品,係統為了我們人格的完整,給我們灌了兄妹的記憶,隻不過我去做了拉姆達,你被係統投放進了副本裡,做了任務NPC。”
他說:“我一直在假裝阿爾法,混在阿爾法中間,我和其他一些阿爾法有一個聯盟,一直在想辦法入侵這個係統。
“前些天收到消息,念心旅舍的副本要抹平,你可能會被挪到其他副本裡。
“這裡副本太多,把你丟了,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我們在一個拉姆達手環裡內置了能幫助你突破係統的強製限製覺醒的程序,做了一個簡單NPC,讓她把手環送到你手裡。”
寧鴿安靜了一會兒,“所以我其實不真的是你妹妹?”
陸鐫低頭望著她,微笑道:“有什麼關係。在你的記憶中,我是你的親人,在我的記憶中,你是我的親人,不就行了?”
陸鐫抬頭看了一眼藍光的光罩,“這個不能用太久,會被係統察覺。我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想對你說。”
他的神情嚴肅起來。
“我們兩個都是NPC,不能離開係統,係統存在,我們才能存在,我一直希望找到一種既不會讓人類繼續進入係統,又能讓係統繼續保留的兩全的方法。”
寧鴿問:“就像把係統入口封起來一樣?”
陸鐫點頭,“對。但是裴寒因為以前被人背叛過,不肯和我們合作,我猜測,他好像一直在找辦法,想一了百了。”
寧鴿說:“裴寒不是過完這個月就能走了嗎?”
陸鐫笑了一下,“就算係統真肯放他走,他要是願意乖乖地離開,他就不是裴寒了。”
寧鴿默了默,“他打算把這個係統毀掉?”
陸鐫答:“我覺得是。”
寧鴿沒出聲,望著陸鐫。
眼前的男人清雋斯文,溫和儒雅,就是記憶中會一大早起床煲魚片粥給她喝的哥哥的模樣。
寧鴿以前想不通的那些地方,現在忽然變得清晰明白了起來。
陸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妹妹,費了大力氣讓她覺醒,在她覺醒後,卻完全沒有把她帶在身邊的打算,而是任由她一直跟著裴寒。
他那次特意進到他們下的地鐵副本裡,和他們一起做了一個副本任務後,就再也沒來主動找過她。
想找她一點都不難。
裴寒當初隨便找了個服裝店員,就把她從休息艙裡挖出來了。
陸鐫不是不能,是不想。
他跟著他們下地鐵副本,應該隻是想去確認她和裴寒的關係狀態。
因為沒有什麼比讓裴寒愛上一個NPC,更能讓裴寒改變立場和想法的了。
眼前這個男人掌控全局,殺伐決斷,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做的每一件事都深思熟慮。
“哥。”寧鴿輕輕叫了一聲。
好半天,她才繼續說:“你利用我。”
陸鐫沒有否認。
他低頭直視著寧鴿的眼睛,直截了當。
“小鴿,我們是NPC,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絕對不能讓裴寒摧毀係統。他在係統裡待了很多年,沒有人像他那樣了解這套係統,我非常希望能跟他合作。我們要想辦法讓係統繼續存在,但是不再受係統奴役,在係統內部獲得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
寧鴿心想,在木頭傀侍的那個副本裡,在女王提起線之前,莫什也覺得他挺自由的。
中轉站裡人流穿梭,頂樓卻很安靜,隻有巨大屏幕上的排行榜永無休止地滾動著。
寧鴿回到頂樓套房時,來開門的是裴寒。
歐文坐在沙發上,手裡捏著遊戲手柄,遙遙地問她:“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我還以為你被陸鐫綁架了。”
“我在樓下大廳坐了一會兒。”寧鴿說。
歐文納悶,“乾嘛不上來坐?樓下不亂嗎?”
寧鴿回答:“亂好。越亂的地方越能讓腦子放鬆。”
裴寒讓她進來,“你那個‘哥哥’找你說什麼?”
寧鴿答:“問你有沒有欺負我。”
裴寒笑了一下,隨口說:“他不覺得他關心得有點太晚了麼?”
裴寒沒再問陸鐫的事,而是攬住她,“睡醒就到處亂跑,不覺得餓?我們去吃東西。”
寧鴿點頭,“好,我要先洗澡。”
歐文往這邊探頭探腦,“她怎麼忽然這麼蔫噠噠的?”
裴寒吻了一下她的頭頂,“餓的。血糖低容易情緒低落,吃飽就好了。”
裴寒說得很對,等寧鴿洗完澡去吃東西,一碗熱乎乎的大骨湯下肚,寧鴿整個人都緩過來了。
吃飽喝足,裴寒才說:“我們今天要下一個強製副本。”
歐文舉了下手,“我的。”
寧鴿喝了一口湯,問:“你們是不是哪次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下過副本了?”
自從認識他們後,裴寒做過七天的強製副本任務,她也做過七天的強製副本任務,歐文早就應該做過一次七天的強製副本任務了,這是第二次。
歐文笑道:“你真是什麼都能猜到。沒錯,上次從地鐵的副本裡出來,輪到我的強製任務,裴寒說讓你繼續睡,不讓我叫醒你。我們在裡麵隻用了幾個小時,速戰速決。”
所以現在又輪到他的了。
果然,才吃完不久,歐文需要下強製副本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裴寒和以前幫寧鴿下強製副本一樣,照例盯著手環上新發布的測試任務。
選準一個,讓歐文點了下去。
“現在發布的都不太好,隻有這個還算勉強湊合,沒辦法,沒得挑。”裴寒自己也選了,邀請寧鴿組隊。
寧鴿收到組隊邀請,點了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