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兩頁,才見他以小字寫了句:放心,沒有把山宗在幽州的事告知父母。
隨後接道:不過裴家二表弟登門碰見他時,又問起她了。
長孫信扯了個謊說她近來身體抱恙,就在長安遠郊的驪山休養,不好相見。叫她看過二表弟的來信後就配合著裝一裝,回封信回家,他們好拿去回給裴家二郎,彆弄得她好似無故失蹤了一樣。
父母也是這個意思,金礦沒現世,都不太樂意將她在幽州的事情傳揚出去。
神容這才知道為何這封信有這麼多頁,原來還附帶著她那位裴二表哥的來信。
她暫時沒看,收起信塞進袖中,撇撇嘴:“真是麻煩。”
東來恭謹地垂著頭。
“不是說你。”她吩咐說:“替我回封信給哥哥,就說開礦的事還在準備,二表哥的信回頭再說。”
東來稱是。
神容又返回酒肆,剛到門口,卻見山宗就站在櫃上的那用木板搭著的台麵前,長身直立的一道身形,胡服烈黑,凜凜一身英氣,一手搭著直刀斜斜收在腰側,一手按了碎銀給櫃上,先把飯錢給結了。
有另一道身影從後方過來,喚他:“山使。”
山宗回身。
是那老軍醫身邊的姑娘。
她兩手抄著,自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來,遞給他:“這個藥山使記得回去用一用。我瞧你肩上破了一道,若是傷了皮肉,不大不小也是個傷。”
山宗沒接:“沒事。”
“還是帶上吧。”她兩手托著送過來。
山宗看了一眼,隨意接了,往懷裡一收:“有勞。”
“山使不用客氣,就當答謝你這頓飯了。”她手這才收回去。
神容不自覺間已走到門側麵,眼斜斜往裡瞄,看著山宗什麼也沒說地走回去了,那姑娘隨後也跟著回去了。
她這才提了衣擺,緩步進去。
胡十一和張威還在跟老軍醫你一言我一語的閒扯,時間不長,桌上已是一片風卷殘雲的狼藉。
山宗走過去,屈指敲敲桌子:“差不多就行了,城門關得早,你們想一直耗在這兒?”
二人立即收心:“是,頭兒,馬上走了。”
老軍醫撐著腿站起來:“確實,還有人等著我過去問診,我也該走了。”
姑娘上前來扶他,向山宗福身,快到門口時看見了神容,也福了福身,禮數周全。
神容目送著幾人陸續離開,轉頭山宗已到了跟前。
他笑著說:“以為你已走了,看來你隻能自己吃了。”
“無妨。”神容語氣淡淡。
山宗早留心到她一口未動,料想她這等身嬌肉貴的也受不了這等地方,八成是嘴硬,提了刀出去。
神容跟在他後麵,隔了一兩步的距離,忽然問:“那姑娘叫什麼?”
山宗回了下頭:“哪個?”
“這頓飯除了我,還有哪個?”
他了然,頭轉回去,繼續走:“趙扶眉。”
神容挑眉:“姓趙?”
山宗說:“她是軍戶出身,全家都戰死了,趙進鐮憐惜,收了她做義妹,所以改了姓趙。”
“哦。”
他忽又停步,回頭看她:“你乾什麼打聽人家?”
“隨便問問罷了。”神容越過他往前走了。
這回換山宗跟在她後麵了。
很快,回到了山宗拴馬的地方,那裡已經沒人,胡十一和張威不敢耽擱,都率人趕回軍所去了。
那間掛著醫字牌的屋門也落了鎖,老軍醫不知去哪裡問診去了。
隻有東來和紫瑞還牽著她的馬守在路的另一頭。
“你的馬在那邊。”山宗走過去解馬,提醒她一句,下一瞬,一隻手搭住了他胳膊。
“你等等。”
神容就在他麵前站著,一旁是高頭大馬,擋了她大半身形,在她身上投下一層暗暗的薄影。
他站定,看一眼那手,又看一眼她:“又怎麼?”
神容眼睛看著他,另一隻手伸向他懷裡,他穿得不厚,隔著一層中衣的薄布,指下結實。
從未直接觸碰過男人的胸懷,她不禁頓了一下,拿出來時手中是那包藥。
“既然都有藥了,不如我幫你擦吧。”她撕了個小口,手指伸進去沾了一點,按到他肩頭,透過那道被抓破的痕跡,抹進去。
他如往常一樣,隻是看著,從容不迫,絲毫不驚訝她會知道他身上有一包藥。
直到她手指在他肩頭緩緩抹了兩遍,忽然他手一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神容不禁抬頭看他。
“我要是不打斷你,你就一直這樣?”他聲音低下去。
她臉色未變,淡淡說:“幫你擦藥是好心。”
山宗忽然低頭,借著馬背遮掩,幽幽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想做什麼。”
神容一怔,看見他嘴邊微微上揚,露出了那抹熟悉的笑,既痞又邪。
她想叫他低頭。
他一直都知道,隻是不說罷了。
神容暗暗咬唇,臉上卻沒什麼表露,手腕一動,抽回了手,繼而將那包藥往他懷裡一塞,繞過馬就走。
“不要我擦就算了。”
山宗直起身,看著她走遠,拉了下衣襟,手裡的藥隨手一拋,扔進了路邊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