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腳步聲響,山宗走了過來,對她說:“走。”
神容跟上他的腳步。
經過胡十一和張威跟前時,二人不約而同地向山宗抱拳。
隻因早有軍令,他們會在他不在時留在山裡鎮守。
山宗走下山道,一手扯了馬韁:“可以回城了。”
神容也牽了自己的馬,回看一眼山裡。
“放心。”他翻身上馬,說了這兩個字。
她也不知他從哪裡來的這麼篤定的底氣,但看模樣的確是鎮住了那群人,點點頭說:“那好吧。”
踩鐙上馬的時候,東來和護衛們也出來了,不過都隻騎上馬在遠處跟隨,並未上前。
護送神容來的那隊人也留在了山裡,隻有山宗一人騎著馬和她同行。
神容本以為他會半道轉向去軍所,誰知他一直走的是回城方向。
到進了城,他勒停了馬,一躍下來說:“等他們過來,你和他們一起回官舍,我還有事。”
神容心想難怪和她同行了一路,還道是好心要送她。
後麵東來還沒跟上來,山宗先進了城頭下一間開著門的屋子。
裡麵沒人住,有兩個守城兵在休息,見到他就抱拳出去了。
神容下馬跟進去,他已經坐下,此時才發現了身上的灰塵,拍了兩下,將腰間掖著的衣擺也拿下來。
神容與他隔著一臂寬的小案坐下,他忽然轉頭過來,看住她。
她不禁問:“做什麼這樣看我?”
山宗說:“你從哪兒學來懂礦的本事?”
從看到那幅圖的時候起他就確信了,她應當懂行。
神容不料他突然問起這個,手指玩著馬鞭說:“你不是不打探了麼?”
他手臂在案邊一搭,坐隨意了,扯扯嘴角:“隨你,你也可以不答。”
明明問話的是他,倒好像能牽人鼻子似的。
神容擱下馬鞭,側過身正對他,故意往他那兒傾了傾:“其實我真正懂的不是礦。”
山宗的臉又轉過來。
她伸著根手指隨意指了下門外:“是山川河澤,尤其是山,你信不信?”
他既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隻是盯著她:“山?”
神容一手支腮,賣關子似的,眼神瞄著他,如鉤輕扯:“或許有一日,你這‘萬山之宗’,也會被我懂得透透徹徹呢。”
他黑漆漆的眼落在她臉上,嘴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有一會兒才說:“恐怕沒那一日。”
不等神容說話,他忽就坐正,朝門口看去。
有人來了。
神容抿住唇,也收手坐正。
從門外進來的是趙扶眉。
她手裡提著一摞捆在一起的藥紙包,先看了眼神容,轉而向山宗見禮:“山使,你先前交代的藥我準備好了。”
山宗頷首:“放著吧。”
趙扶眉過來將那一摞藥放在案上,又向神容欠身:“貴人也在,先前遇到山使出城,他交代說有一批久未見天日的犯人出來服苦役,有些帶著傷病,怕誤了正事,叫我備些藥給他們。”
藥就堆在手邊,快堆滿整個小案,神容拿了馬鞭站起來:“有勞你。”
趙扶眉溫笑,轉頭又對山宗道:“老軍醫走了,我跟著他老人家三載也隻學了些皮毛,這些藥怕是配得不好。”
山宗嗯一聲,看起來很無所謂:“能用就行了。”
趙扶眉低頭從袖中取出紙張:“這是用法……”
神容聽著她在那裡說著話,注意到門外東來早已到了,已在她馬旁等著。
她瞥一眼山宗,又看一眼趙扶眉在他跟前疊手身前,溫順的模樣,卻想起了幾個時辰前,對方在城門口問她那句是否又去找他的話,竟輕輕笑了笑。
都是女子,有些小心思心照不宣,她又不傻。
山宗聽著趙扶眉的幾句話,雖沒抬眼,也留心到了一截披風下擺自眼前輕輕而過的動靜。
水青的披風下擺掩著女人的小腿,轉身如旋,自他眼底劃過,朝向門外。
“山使自己的傷是否已好了?”趙扶眉忽然問。
“嗯。”山宗看時候差不多了,拿了藥,起身往外走。
趙扶眉看他要走了,餘話不再多言,在他身後福身說了句:“山使慢走。”
山宗出門,將藥紙包扣上馬背,翻身而上,要走之前左右看了一眼,四周已無人影。
神容剛才自他眼前悄然出了門,東來和護衛們都不在,原來已經一聲不響地回官舍了。
這回居然說走就走了。
他沒來由地想完,韁繩一扯,策馬反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