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大門的,卻是一隊披厚甲執精槍的禁衛軍。
無一人說話。
山宗自大門內霍然走出,一手提著直刀。
所有人都抬頭看去。
趙進鐮和廣源腳步匆匆地跟了出來。
“頭兒!”胡十一忍不住喚了一聲:“咱都準備好了。”
駱衝和龐錄盯著他,薄仲忍不住往前一步,眾鐵騎長皆靜默。
山宗掃一圈眾人,看向領頭的禁軍,將手中的刀遞過去,歸案。
……
風自北吹至長安,尚未至寒涼。
神容走出院落,身上披著紫瑞剛給她搭上的披風,她手指係著領口,走去前院,忽被叫住了。
“阿容。”裴夫人站在前廳外,看著她,細細的眉微微擰起:“你這陣子怎麼總往外跑,聽聞你還去了一些官署?”
她身後廳中走出身著黛色圓領袍的裴少雍,玉冠束發,朗朗眉目,看著神容:“阿容,聽聞你回來了我便來過府上,好幾次了,今日才見到你。”
神容不禁瞄了瞄左右,紫瑞和東來都垂首在後不吭聲。她笑了笑:“母親有所不知,礦山上原先開采的人用不得了,準備另請工部安排人去接替,我近來時常與哥哥一同出門,是跟他走訪工部去了。”
恰好長孫信從對麵一株花樹下而來,她順口道:“不信可以問哥哥。”
長孫信抬頭看來,彼此一個眼神就懂了,衝裴夫人笑道:“是,母親,我是帶阿容去過工部。”
裴夫人搖了搖頭:“那又何必著急,多的是時候慢慢安排。”長孫信道:“是我著急,下回不急了。”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一眼神容,上前去,笑著將裴夫人請回廳內去了。
裴少雍看著神容,走到她跟前來:“我正好要走了,既然阿容要出門,那一道走吧。”
神容看他一眼,先轉身往外走。
一直到門外,裴少雍也沒提起山宗的事,本也不能多提,隻問了句:“你先前在幽州,一切都還好吧?”
神容點頭:“二表哥放心,我很好。”
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話可說,上一回見還是他趕去幽州告訴她山宗是罪人的時候。
直到車邊,裴少雍牽著馬,看她登車,抬手虛扶了一把,才又道:“馬上就又要到天壽節了,阿容,可還記得去年的天壽節?”
神容自然記得,當時還是山宗送她回來的。
那一晚他在街頭暗巷裡狠狠按著她親了許久。
她神思晃一下,腳踩在墩上停了一下:“嗯,記得。”
“聽聞今年會比去年熱鬨,我方才正與姑母說到這個,不知你今年還會不會再去。”
神容心不在焉,便要登車:“再說吧。”
裴少雍攔她一下,低聲道:“官署便不要再去了,阿容,長孫家先前受賞,表哥又禦前獲賜受封,如此恩寵,你此時當不要插手的好。”
“我不曾插手什麼。”神容坦然地看著他:“二表哥多慮了。”
裴少雍對著她豔豔奪目的臉笑了笑,聲更低:“我隻是擔心你罷了。”
神容看一眼左右,應無人聽見,提衣登車而入:“那就多謝二表哥。”
裴少雍見她仍是要出行,抿住唇,默默讓開兩步。
忽有一馬而來,馬上是個青衫小吏,騎馬到了跟前,湊近向裴少雍稟報了兩句。
神容將走,朝車外看去一眼,快速幾句,唯一聽見的隻有一句:叫他辦完了近來幾日都不必入宮聽宣了。
裴少雍忽而朝窗格裡看來一眼,臉色似變了一些,一麵上了馬,一麵說了句:“聖人交代了些事要辦,阿容,我就先走了。”
“二表哥自便。”她說完,馬車也動了。
上了大街,神容想起方才裴少雍的模樣,又想著那是帝王突來的安排,揭開車簾:“東來,轉向,去我二表哥走的方向。”
東來領命轉向。
日頭微斜,城門已閉,街上行人開始減少。
神容的馬車當街而過,忽而察覺有馬蹄陣陣,一隊人自車外經過。
她朝窗格外看了一眼,一怔,又揭簾看去。
那是一隊禁軍,赫然嚴整,密不透風,從她視野裡毫不停頓地往前,所過之處,行人紛紛退避……
長安官驛裡,裴少雍走至院內,看著剛到的禁軍隊伍,又掃了一眼隊伍裡押著的一行人,直到隊尾,目光停了一停:“人既然都到了,聖人會親自過問,名冊給我驗一下。”
他說完,盯著隊尾站了片刻,先入了館內。
領頭的禁軍跟著他進去。
他剛走,就有人入了官驛。
神容走入時,正好看到一行人被帶入館中,一閃而過的幾道身影,領頭的似乎是胡十一。
她頓時心口跳快起來,轉頭看著四下。
有禁軍看她走近,上前詢問,東來搶先迎了上去,亮了趙國公府的身份,低聲說:“我們是隨蘭台郎來的。”
那群禁軍一時沒有阻攔,但也看得很嚴密。
神容已趁機走至隊尾,那裡停著駕車,窄小而密閉。
她不確定,伸出手指,在封上的窗格上摸了一下。
沒有動靜。
剛要拿開,忽而一聲輕響,開了,她的手被一把捉住。
男人沉黑的眼盯著她,英朗的臉半明半暗。
她心跳更急,果然是他。
張了張唇,卻看到他抬手掩唇,輕噓了一聲。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一凝。
他手上有鎖鐐。
神容看著他,他似笑非笑,嘴動了動:我來了。
“少主。”東來低低提醒。
手上一鬆,窗格合上了。
神容手指不自覺伸了一下。
一切已歸於平靜,快得仿佛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