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龍膽就抱著裝在和他同款顏色的小花盆裡的蘇煙微,以及年輕的藥祖名為防風的青年,一道上路了。
他們離開了這片山穀,去了更為遙遠的遠方。
開始了一段漫長又短暫的旅程。
——
等到真和防風上路,蘇煙微才知道他有多麼的作死。
這個遠古天地初開的蠻荒紀元,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定義它的話,那麼蘇煙微毫不猶豫的說,“未知。”
一切都是未知的。
天生地長的所有物種,對於初生的人類而言都是那樣的陌生,充滿了古怪和危險,令人忌憚。
未知通常意味著危險,危險那麼便遠離它。
防風反其道而行,對於一切陌生的植物,他都勇於一試。什麼都往嘴裡塞,也不管它長得多麼的稀奇古怪,或者說越是稀奇古怪的植物他越想嘗試。
遇到好吃的,則滿臉欣喜的喊龍膽和蘇煙微來一起嘗試,話出口才想起蘇煙微隻是一株長在花盆裡的龍葉草,並沒有味覺也不能像人類一樣進食,每每這時都會露出歉意的微笑,說著“抱歉啊!小龍葉,忘記你沒化形了。”
蘇煙微:那你倒是改啊!
遇到難吃的,則“呸呸呸”的吐出口,然後在他隨身攜帶的竹簡上刻下“……無毒,氣味古怪,難食。”
有用的藥草記錄下來,有毒的亦然。
在他記載的《藥經》裡藥和毒各占一半,他的體質特殊,對毒藥有一定的抗性,不至於當場斃命,有些毒能靠自身化解,有些不能。每每遇到不能化解的毒時,龍膽都一臉急色的去四周替他尋找解藥,好幾次情況危急,差點沒命。
蘇煙微見之都不由咋舌,這是真的以身試毒(藥),賭上性命。
“不要因為我在,所以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啊!”長在花盆裡的龍葉草對麵前臉色蒼白剛解了毒救回一條小命的防風無奈說道,“其實你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吧!”
神色雖然蒼白但表情卻很精神的防風對著她微笑,說道:“我從未如此想過。”
“龍葉是妹妹。”他說道,“上次是迫不得已,我曾發過誓不會再傷害你。”
蘇煙微對此不以為然,“倘若你真出事了,我們自不會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你去死。”
要是防風真快被毒死了,龍膽難道還能真讓他去死,不還得從她身上扯下一片葉子。
“倘若是這樣的話……”防風一臉苦惱的表情,“那龍葉你可得長出個幾千幾萬片葉子才夠啊!”
他哈哈哈大笑道。
蘇煙微:……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啊!
這笑聲就很想讓人打他。
“龍葉。”防風對著她微笑,說道:“我和龍膽說過,倘若我真中毒無藥可解,那便不要再救我。”
“這是我選擇的道,百死而不悔。”
“你和龍膽都是我珍視的友人,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倘若我真死在了這條道上,那亦是我命中注定。”防風看著花盆裡的三葉草,笑著說道:“你也隻有三片葉子啊!”
蘇煙微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沉默。
既然如此,又何必——
最終,她隻說了四個字,“明知故犯!”
防風坐在她身邊,閒聊般說道:“人類是很脆弱的,一場風寒就能輕易的要了他們的命,容易受傷,稍不注意就死掉了。”
“我見過許許多多死去的人,生命真是太脆弱了!”他感慨說道,“僅僅隻是一株森林裡常見的藥草就能救無數將要病死之人。”
蘇煙微看著他,語氣平靜地說道:“可是你也會死,生命是同等的。”
“一人命和千萬萬萬人命,自然是千萬萬萬更重要。”防風不以為然說道。
蘇煙微聽後唯有沉默。
多說無益,麵前這個人早已有覺悟,信念之堅定,如他所言百死不悔。藥祖一生功德無量名傳萬古,其人短短不到百年壽命,所行所為當得偉業。
罕有人功績能與他相媲美。
蘇煙微不免生出幾分自愧弗如,她想她大約是沒能有藥祖這個覺悟的,她惜命。
原來我也隻是個凡人啊。
在宛若聖人的偉人麵前,蘇煙微如此的意識到,在煌煌之日麵前眾生皆不過是受他們所照耀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
一瞬間,心緒難言。
“怎麼突然沉默了?”防風見她沉默不語,笑著說道:“是被我嚇到了嗎?”
“沒有!”
蘇煙微語氣篤定說道:“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按照傳說記載,藥祖最後是壽終就寢的。
防風隻當她是在安慰他,笑著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可惜……”蘇煙微滿口惋惜地說道。
“可惜什麼?”防風好奇地看向她問道。
“……沒什麼。”蘇煙微回道。
可惜,你沒能晚生個數百年。
數百年後將有一人橫空出世,將道種帶往人間。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