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逃(“我們不能一起睡嗎?”...)(1 / 2)

第十四章

顏路清以前看過不少古裝電視劇, 裡麵的人有兩種在山上出意外的方式:一種是掉下那種完全懸空的懸崖,下麵極有可能是瀑布,還有一種就是她正在經曆的滾下陡峭的山坡。

電視裡那場滾山坡是主角正被人追殺的時候意外滾落, 女主轉著圈很順滑地軲轆到山坡下麵, 滾完了還拍拍衣服坐起身,稍微錘錘腿伸伸腰休息一下就能站起來, 繼續逃命。

顏路清本以為就是這樣的。

直到她現在親自體驗了一次, 她隻想對自己看過的那部電視劇大豎中指。

顏路清剛才明明鬆了手, 但幾乎同時間顧詞又手一轉再次拉住了她, 恰好換姿勢那時他力道有一絲鬆懈, 而那把顏路清不斷往下墜的力量瞬間加大, 兩人便一同滾下了山坡。

……這看起來自己真的很像是一個因為體重太沉而把救她的人也一起拽下來的害人精啊!

後來的細節, 她隻記得顧詞反應極快地圈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閉眼”。

顏路清在那麼緊張的情況下依舊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幾乎快到像是條件反射般立刻執行指令。

然後在一片黑暗中, 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清瘦但很有安全感的懷抱裡。

山坡隻有一個大概的角度,但它不是個平地, 這就是顏路清想要對電視劇豎中指的地方――坡上有無數凸起來的石塊土塊, 也有樹木和樹樁。而不管是石塊土塊還是樹木樹樁, 都有一定間隔, 不可能攔得下人, 隻會在滾落的過程裡不斷充當障礙物擊打你身體的各個部位。

至於擊打到哪裡,那是完全隨機看命。

顏路清知道自己被一個大石頭和一個木樁撞了兩下後腰和腿,已經覺得快要死了,這種力度之下如果打到頭部, 簡直就是中大獎。

那幾下撞得她渾渾噩噩快要意識模糊,隻記得最後一絲本能死死抓住顧詞的衣服。

不知道滾了多久, 她終於感到坡度減緩,速度變慢,兩人撞上了不知道什麼物體而發出“砰!”的一聲響。

這才徹底停了下來。

一停下,兩人自然而然地鬆了手。顏路清一口氣吐出來,說話氣若遊絲卻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臟話:“啊……操……”

這操蛋的係統懲罰。

滾了這一遭,顏路清才明白為什麼顧詞會抱著她――人的正麵要比後背脆弱得多了,兩人抱著滾下來就是身體後部受傷,這樣危險度也會降低,而且她背後還背了個登山背包。

但他還是比她撞的地方多多了。

尤其最後那下讓兩人停下的撞擊,顏路清一點兒也沒痛感,那就肯定是顧詞去撞的……光聽著聲音都覺得疼得要命。

顏路清很想立刻問問他的情況,但她現在實在是被疼得不敢做任何大動作。

爬不起來,這麼仰躺著胃裡又難受,她隻好調動渾身力氣半撐著自己支起上半身,又是“嘔”又是“yue”的乾嘔了幾下,沒吐出東西,但胃裡總算沒那麼翻騰了。

周遭一片漆黑,她是很怕黑的人,但此時此刻有比黑更嚴重的事要去確認。

所以顏路清保持這個姿勢,雙手並用把自己“挪”到了顧詞身邊,然後試探著叫他:“顧詞?”

沒有回應。

離得太近了,她聞到了他身上跟自己相同的酒店裡洗發水的香氣,以及……

一股血的味道。

心跳猛地加速跳動,顏路清也不叫他名字了,直接上手去摸。

她摸索到他的頭,從頭頂到後腦都摸了一遍,發現沒有傷口也沒有濡濕出血的地方,整個人才稍微放鬆了點兒。

“顧詞,你聽得到我……”

顏路清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像是陡然驚醒一樣開始嗆咳。

他咳得斷斷續續,但是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顏路清立刻“挪”回剛才自己落下來的地方,摸到一同帶下來的背包,找出裡麵的水和備用小手電筒又重新回到顧詞身邊。

顏路清打開手電筒照自己手上的礦泉水瓶,然後遞過去:“水,給你。”

顧詞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用單手接過她的水。

可是接過去之後他沒喝,握在手裡,而後放在地上,依舊用這隻手把身體撐著坐起來。速度不慢,隻是姿勢有些僵硬的奇怪。

“咳……”顧詞似乎終於咳完最後一聲,平複了一下呼吸,抬頭看她。

現在有了光亮,顏路清也能看清他的樣子。

他額角的頭發沾了一片葉子,身上穿的是一身黑運動服,看不出傷了哪裡,臉上跟剛才在月色照耀下的時候截然不同,眉尾上有一道細小的傷痕正往外滲出血珠,眼鏡早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微微喘著氣,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隻有那雙眼睛仍然清明,冷靜。

顏路清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她突然覺得兩人這麼一對視,再想想顧詞最後抓住她的舉動,頓時就有種患難與共、劫後餘生般的感覺。

他現在想說什麼?他肯定是要問“你沒事吧”或者“你哪裡受傷了”,顏路清已經做好了說“我沒事”的準備,再對他真誠地說一句“謝謝你”。

然後她看著顧詞開口,表情裡仿佛還有淡淡的疑惑,溫聲道:

“顏路清,為什麼你這麼沉?”

“............”

-

十月份的夜晚,山下的環境陰暗陰冷。顧詞說他大概摸了摸,兩人撞到的地方正是一個直徑少說有七八米的古樹。

顏路清滿腦子都是顧詞剛才那句話。

什麼叫她怎麼這麼沉?!

她這身體都瘦成什麼樣了還不夠身輕如燕嗎?怎麼能說她沉?!

顏路清憋屈死了:“剛剛那真的不是因為我沉,是因為――”

她想說“因為被彆的東西絆住了腳”,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仿佛被封住了一樣,怎麼也說不出口。

顏路清又試了一次:“是因為――”

再次卡住。

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是因為什麼,顧詞已經單手扶著身後的物體緩緩站了起來。

聽聲音,他似乎笑了一下才說:“知道了,不用解釋。”然後把手伸到顏路清麵前,聲音一如平常,“手電筒借我。”

顏路清看著麵前的手。

這手平日裡很白很好看,骨骼指節都生得恰到好處,此時就算帶了土和小劃痕也依舊看得出養尊處優。

她又看著麵前的人。

剛才叫他他沒有回應的時候,顏路清大腦一片空白――而現在他醒了,這幅鎮定的樣子跟她所想的一模一樣。

一睜眼就能和她開玩笑,語氣也沒有絲毫焦急,仿佛他們沒有掉落到這個無人之地,隻是暫時的和大部隊走散。

顏路清莫名其妙的就安了心,她也不再糾結沉不沉的問題,直接把手電筒遞到了他手裡。

經過顧詞一照,她才發現他們撞到的這麵是堅硬的樹乾,而光線似乎可以穿入樹乾照進裡麵。

顧詞原地休息了會兒,轉而繞到了另一側。

顏路清還是剛才的姿勢,趴在地上提高聲音叫他:“顧詞,你去看什麼?”

“另一側有個很大的樹洞,可以進人。”他邊回答邊重新走回她身邊,“你手機還在麼?”

顏路清點頭:“在包裡。”

“先進去休息,然後你通知其他人,我報警。”他說。

安排的倒是都挺好......但是......

“那個,顧詞。”顏路清有點尷尬地仰頭看著他,“我好像,滾下來的時候傷到腳了......”

顧詞腳步微頓,“我知道。”

顏路清一愣:“你怎麼知道?”

顧詞在她麵前蹲下,手電筒僅有的光線照出他微彎的眉眼:“如果你能走,為什麼會用爬?”

“............”

好家夥。

就你有嘴。

就!你!有!嘴!!!

顏路清被懟得要炸了,偏偏還是沒法動彈,依舊得用“爬”這樣屈辱的姿勢。

正當她覺得她現在能自己把自己氣成一個河豚的時候,顧詞又開口了。

“但是你要先等一會。”

說話間,他突然背靠著樹乾坐下,剛好就在顏路清眼前,距離她不到半米。

她聲音裡還帶著被懟的氣:“我等什麼!”

顧詞把手電筒放到地上,神色淡淡:“等我把我的胳膊複位。”

“?”顏路清懷疑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麼?”

“我左手脫臼,”顧詞的語氣平靜地仿佛在說“我是個帥哥”一樣,對顏路清解釋道,“所以等我把我的胳膊複位,才能來幫你。”

“???”

自己給自己複位?

你還是人?

顏路清被震得忘了剛才在氣什麼,她維持著這個趴在地上的姿勢,眼睛越瞪越大,伸手想要攔住他的舉動:“你彆……顧詞你彆衝動,這樣,我們一會兒先報警,然後等警察叔叔來了,咱們到了醫院讓醫生給你――”

她話還沒說完,那邊顧詞微低著頭,睫毛垂著遮住了眼睛,視線固定在他的左手肘上。原本是看起來很閒適的姿勢,他的右手突然移到左手肘,非常迅速地往上左方一抬――

顏路清聽到了一個聲響。

她難以形容那一聲是“哢嚓”還是“咯蹦”,或者二者都不是――

總之是一種聽起來極為矛盾、又悶又清脆的聲音,一聽就有種酸爽和疼痛並存的感覺。

而這人的表情,竟然沒有一絲變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

甚至在完成之後還抬眸對她笑了一下。

那美人一笑著實很好看,但顏路清瞬間慌亂地挪遠了半米:“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顧詞嘴角笑意更甚,重新撐著樹站起身朝她走過來,沒有理會她的叫嚷,直接握住她一動不能動的右腿小腿。

顏路清不疼,可她覺得自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顧詞用手電筒照著簡單看了看,又用手指很輕地動了動,下了定論:“腳踝脫臼。”說完他抬頭看向顏路清,“你真的不要?”

顏路清猛搖頭:“彆,彆,你就讓我這麼疼著吧,我覺得這種疼我好像快能習慣了,我可以堅持到警察叔叔來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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