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瑞原名瑞安, 是一隻貊獸妖。
他出生於一個天地靈氣大變的世界。能離開的修行者已經離開, 因為各種原因不能離開的修行者們漸漸被磨掉了道行,變成了普通人。而因修行才有了靈智的種族,隨著道行湮滅, 他們的神智也會逐漸湮滅。
更可悲的是,妖族的肉身大多很強韌,被侵蝕的進度比神智慢,如果他們不自殺的話,就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魂在肉身中漸漸死去, 從無法操控四肢,到最後連眼珠子都轉不動,隻有思想還在。
安瑞倒是沒有遭遇過這些事。他出生的時候便被母親用法寶封印保護,待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拜入如今師門,一路順風順水的修行,一直被捧著護著, 半點苦沒吃過。他本以為自己沒心沒肺沒煩惱, 但當他破丹為嬰時,才知道這件事在他心靈上留下了很深的烙痕。
他以為那時候自己還小,不記得自己屁顛屁顛跟著已經湮滅神智的母親後麵,被完全不認識自己的母親咬得嗷嗷叫的事;也不記得他跟著母親在泥裡打滾, 母親一屁股把自己坐泥裡的事;更不記得他每天呼喊千遍萬遍“媽媽”, 母親回望自己那渾渾噩噩, 空無一物的眼神。
連普通的野獸尚且還有些自我意識, 他的母親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而母親原本是有機會離開那個世界,隻為了自己,她留了下來;留下來之後,依靠法寶,母親本可以等到師父帶她離開那個世界,隻為了自己,她將法寶作為自己的搖籃,任由神智慢慢消失。
他以為自己那時候才出生,還隻是一隻嗷嗷待哺的熊崽子,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他都知道,都記得。
生而知之什麼的,真是很令人厭惡啊。
安瑞想,自己變得足夠強,會不會以後遇到這種事就不會再感受到無力了。如果他強大到像師祖那樣可以超脫宇宙,是不是哪個世界有難,他就能去哪個世界當救火隊員?就算迫於天地規則,能量層次會被更改,大能進入低能量的世界,力量會大打折扣,甚至必須依托轉身投胎。可大能的厲害並非隻是力量,還有智慧和見識。
他想,自己變成大能之後,就在不同世界轉生。擁有那個世界最高層次的力量,再加上自己的智慧和見解,拯救世界應該很容易吧?
當他向師父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被師祖聽到了。師祖說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去拯救一個在所有平行時空都瀕臨毀滅的世界。
有些事,隻能自己親手做了,才能明白難易,不是嗎?
安瑞同意了。他的神魂被投入這個世界投胎轉世,世界被毀滅之後,他就運用法寶脫離這個世界,前往另一個平行世界繼續救世。當法寶的能量用儘,他的“體驗”就算失敗。安瑞有預感,“體驗”失敗後,他彆說大道無望,大概連現有的境界都無法保持了。
安瑞不斷的失敗,不斷的積累經驗,每一次從頭再來都彌補了上一次的疏漏,每次都認為自己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卻最後仍舊功虧一簣,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變成鬼蜮。
似乎這個世界已經注定了毀滅,就算他打再多的補丁,扭轉再多的人的命運,最後整個世界的命運總會扭到這條道路。
安瑞很迷茫,命運真的是無法更改嗎?就算有外來者介入,也無法更改嗎?
這時候,他的師父折損道行,替他算出最後的世界將會出現變數。
師父說這變數不知道是好是壞,安瑞則堅持這是好——任何結果,任何變數,都比世界毀滅這個命運好吧?
……
最後一次輪回,這是法寶的極限,是他神魂的極限,也是這個世界的極限——這是所有平行時空中,唯一還未變成鬼蜮的世界。
當安瑞剛處理孟驥的案件的時候,他並未多在意。雖然平行時空中的大事件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細枝末節改變許多,何況還有他這隻蝴蝶。這種小案件,每個世界他都會處理無數多個,早已經麻木。
但當他看到死裡逃生的孟驥的時候,他知道,變數來了。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目前怎麼可能出現比自己還強大的人→_→,而且這家夥還被這個世界天地規則牢牢保護,連法寶都無法將其納入記錄中。
難道這家夥是這個世界命定的救世主?在最後一個世界注定會出現的勇者?
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忙活了那麼多個世界,到底是有什麼意義?安瑞陷入更大的迷茫。
迷茫歸迷茫,安瑞也鬆了一口氣。這一次,他不會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戰友們步入毀滅了吧?
...............
孟驥雙手插在休閒服的褲兜裡,仿佛在花園中閒庭信步似的。
他踩著的地麵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好似踩在裸|露的血肉之上。空中漂浮著淡淡的霧氣,附近沒看到任何光源,周圍環境卻看得十分清晰,好似整個環境都在散發著微弱的紅光似的。
這一切都令孟驥感到十分熟悉,十分親切,親切到他的精神力隱隱有暴走的傾向。
他深呼吸了一下,胸中腐臭的氣息讓他怒火越來越盛的同時,也讓他暴走的精神力穩定下來。
“原來這是靈鬼的鬼蜮嗎?”孟驥抬起頭,看著包裹著這個世界的血色光膜,自言自語,“原來高等變異喪屍的精神力氣場,是靈鬼的鬼蜮嗎?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他們會不會笑我腦洞太大,該去某點寫?”
他舉起手中的撬棍,將精神力聚集在了撬棍上,狠狠往地上一戳:“在這裡對吧?彆躲了,不是你邀請我來的嗎?”
撬棍戳到地上的那一刻,地上就像是被戳了一個洞的氣球一樣,瞬間塌陷。孟驥不慌不忙,保持著直立的姿勢,被精神力托著緩慢下降。待到了“地麵”上,孟驥麵前出現了一堆層層疊疊,不斷脈動的像蠶繭一樣的東西。
孟驥毫不猶豫的揮舞著撬棍將最近的蠶繭打破。一個被黑發包裹著、像嬰兒大小的怪物順著帶著惡臭味的黑水從蠶繭的傷口流了出來。怪物離開蠶繭時,發出尖銳的叫聲,並伸出爪子朝著孟驥撲了過來。
“這一招我們取名為奪魂尖嘯,是被高等變異喪屍操控的爬行者的精神攻擊。普通人聽了這一聲尖叫,腦子就會爆掉。異能者可以樹立精神力屏障隔絕傷害。”孟驥一邊說,一邊眼疾手快,一撬棍砸在撲來的怪物身上。撬棍就像是掛著一個鐵錘似的,直接將整個怪物砸扁,“而老子從未關過的精神力屏障,可以庇佑好幾萬人。死女人說,我這個叫被動技能。”
怪物被砸扁的時候,周圍密密麻麻的蠶繭像是同時被什麼鈍器砸中,全部被砸扁在地上,黑水流了一地。
孟驥左手打了個響指,一陣風吹來,把被成碎塊的蠶繭、惡臭的黑水一起卷裹著朝著正前方砸去,把正前方的牆壁砸了個大洞。
牆壁消失,孟驥的周圍重新變成了空曠的血色原野,一個渾身長滿了肉瘤,每個肉瘤上都有一張表情扭曲,正在痛苦愛好的臉的“人”出現在了孟驥麵前。
“果然是高等變異喪屍……嗯,靈鬼?”孟驥腦海裡浮現出黃導的大腦袋。這靈鬼和靈鬼之間,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
在走神的時候,孟驥的精神力已經化作長矛,砸向了那個喪屍。
在精神氣場中,他的精神力可以化作任何武器。隻要在精神力氣場中——無論是誰的精神力氣場,他從未失手過。所以異能者們都知道,除了不能進入他的精神氣場,自己的精神氣場也不能開。可惜精神氣場必須依托某個實物存在,且地點不能變動,除非打埋伏戰,不然他很難有主場優勢。異能者和聰明的喪屍們都知道避開他的精神氣場入口。
在現實中,他的精神力攻擊就會減弱許多,限製也很多。而且他的肉|體相對羸弱,在現實中比較容易受傷死亡。所以他一向都是來陰的,從不衝鋒陷陣。
好久沒有在精神氣場中這麼酣暢淋漓的戰鬥過了,我都忘記我也可以當狂戰士了。孟驥的精神力長矛連綿不斷的攻擊,仿佛沒有儘頭似的。靈鬼豎起血霧防禦,血霧不斷被孟驥的精神力長矛削弱,又不斷從周圍的環境得到補充。現場仿佛變成了一場拉鋸戰。
靈鬼胸口處的肉瘤慢慢變大,慢慢上升,最後仿佛成了靈鬼的腦袋。
“你究竟是誰?”一個一會兒男一會兒女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你被我召喚來,卻不受約束。”
“被你召喚來,就要被你約束,有這麼好的事?”孟驥活動了一下手腕,抬腳一步一步走向靈鬼,“這麼說這精神力的確有點熟悉。”
當時快要吞噬孟小馬的精神力,似乎就是這樣的感覺?他就是孟小馬一家的仇人?
見孟驥朝著他走來,靈鬼不再留手。他猛地一吸氣,周圍血霧湧入他的口中。孟驥抬手做了一個投擲的動作,撬棍隨著血霧一起被靈鬼口中。
“你以為這東西能傷害到我嗎?”靈鬼不屑。
孟驥打了個響指,“轟”的一聲,靈鬼肚子上炸了個洞:“能。”
靈鬼慘叫著又吸了口氣,血霧再次湧向他,修複了他身上的傷口。
果然沒用。孟驥心道。這類喪屍,不傷害到核心,就可以無限回血。
不過在他那個世界,變異喪屍可以從周圍環境獲取無限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他也能嗎?
孟驥分了一股精神力尋找靈鬼的核心,剩下的精神力繼續攻擊,想看看這隻靈鬼有沒有極限。
靈鬼並不準備被動挨打。他發現小瞧了孟驥之後,立刻收攏力量,準備反擊。孟驥周圍出現了許多當初在繭中傷口處流出來的那種怪物。它們被頭發籠罩的身體和腦袋隻露出一張長著利齒的嘴,爬行的四肢就像是被折斷的手腳似的。扭曲的姿態並沒有減緩它們的速度,很快,它們就靠近了孟驥,並發出尖銳的叫聲。
孟驥仍舊聚精會神攻擊靈鬼,並未理會這群不知道從哪裡爬出來的怪物。
當怪物離孟驥還有兩米的時候,它們的四肢猛地在地上一蹬,朝著孟驥撲過來。但當他們在半空中,離孟驥還有半米的時候,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瞬間粉碎。
怪物們前仆後繼朝著孟驥撲過來,就像孟驥的精神力長矛一樣,靈鬼的攻擊也連綿不絕,仿佛沒有儘頭。
他似乎也在試探孟驥的極限。
“不在這裡?”孟驥皺眉,伸出右手,手中出現了一把大刀。
靈鬼似乎感覺到了威脅,終於不再試探。怪物們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和靈鬼模樣無二的怪物。怪物張開血盆大口,想把孟驥吞進肚子裡。
孟驥隻輕輕一揮手,手中的刀劃出一道光,將怪物一分為二。
“核心不在這裡。”孟驥重複了一遍,刀光飛向了靈鬼聚集起來的血霧屏障,砍向了靈鬼“本尊”的身體,靈鬼的身體和之前小怪物聚合而成的肉|體一樣,像豆腐一般,被孟驥的刀光輕鬆的一分為二,化作血霧飛散。
“被騙了。”孟驥平靜道,“精神力氣場是個空殼子。”
說完,他手中的刀化作了一個光球。血霧像是潮水一樣朝著他手中的光球湧入,孟驥耳邊響起了許多人的慘叫聲。
在他那個世界,高等變異喪屍們能用普通喪屍的精神力,再加上自己一顆精神力種子堆砌假精神力氣場。這個世界,靈鬼製造假精神力氣場用的是什麼?是被他們“孵化”的怨魂嗎?
孟驥低頭看著腳底下漸漸出現的長滿著雜草的地麵。
................
老張緊張的守在警戒線附近,直到一陣狂風吹來,月亮的光芒重現大地。
他抬頭看著圓盤似的月亮,想起今夜似乎是十六,月亮最圓的。
“結束了。”老張感覺腿有點軟,腦袋有點缺氧。
周圍的特警們一頭霧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就結束了?
小江沉默的看著老張。雖然他也什麼都不知道,但突然一陣狂風之後,今夜突然變成了大晴天,天空中星星月亮都出現了。這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就像是張局所說的,結束了?
老張點了一行人,親自帶隊朝著安瑞所傳來的鬼蜮核心走去。在廢棄的廠房大門口,他看見安瑞正坐在地上,靠著牆大喘氣。
見老張來了,安瑞露出招牌笑容,道:“麻煩把這兩人送進醫院……不知道救不救得回來。扶我一把,我得進去接我家小明星。”
老張連忙把安瑞扶起來,他們正準備向廠房裡探索就看見孟驥翻牆出來。不認識孟驥的特警們差點衝上去把孟驥按地上,幸虧孟驥在牆頭上跟安瑞打了聲招呼。
“沒事吧?”孟驥問道。
安瑞朝著孟驥招手:“沒事沒事,我沒事,小馬也沒事。兩個明星有點事,老胡受傷有點重,我讓他和你家小馬擠一起了。你沒事吧?”
孟驥從牆頭上跳下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這裡的鬼蜮是假的,他隻留下了一顆精神力種子,人……鬼早就不在這裡了。”
“假的鬼蜮?”安瑞歎了一口氣,“他們真是乾了一票大的。”
老張憤怒道:“假鬼蜮?難道是……”
安瑞道:“就是你曾經遇到的那種……用許多怨念堆砌出來的那種。那些人應該被埋在這裡,不知道還能不能查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