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淵在王玄之身邊的位置坐下。
王玄之:“剛才看你走過來的樣子, 神思不屬的,怎麼了?”
楚淵:“我見到一個和我未婚妻很相像的人。”
王玄之:“巧了,我也是。更離譜的是, 我家仙兒還讓我找人家當‘替身’, 真不知道她整天看的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話本子。”
兩人相視一眼, 同時一歎。
楚淵能理解王玄之的話,他的未婚妻隻有殘魂,無法長伴他左右, 才會有這種離奇的提議。
王玄之也能明白楚淵的苦澀,對心愛的人求而不得,方才將彆人錯認成未婚妻, 以為和她再次重逢, 不知道該有多開心,到頭來又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鎮老頭:“看來玉華這小子那‘神出鬼沒’的未婚妻, 剛才出現了。”
王玄之不再進行這個悲苦的話題,轉而說道:“稍後等訂婚大典結束,我們就去找神殿商量養魂術的事。”他要儘快找到幫仙兒複活的辦法。
楚淵望著廣場中央高台上那對神仙眷侶。
宋如正在和小宋晏交換訂婚戒指。
由國王親自主持儀式:“首先請男方為女方佩戴戒指。”
小宋晏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那枚戒指,鑽石在日光下璀璨耀眼, 明明是神殿提前為他排練過上千次的動作,真到了這一刻, 大腦還是緊張的一片空白。
宋如並不催促,隻是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小宋晏看不到這個畫麵, 隻覺她的肌膚細膩如玉, 依稀能描摹出她玉指的纖纖形狀。
小宋晏深吸一口氣, 強行平複內心的激動和狂喜, 一隻手舉起她秀美的指節, 另一隻手給她戴上婚戒,“姐姐,我好喜歡你啊,這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讓我立刻死了也甘願。”
他的聲音太過認真,一字一句裡麵承載的感情那樣虔誠,又那樣炙熱,不管宋如怎樣說服自己,小宋晏不過是個智商隻有幾歲的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還是忍不住在美少年這樣大膽又直白的求愛之下,感覺……很彆扭。
該宋如為小宋晏佩戴婚戒了,她原本那句台詞:“我也喜歡你。”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明明隻是走個訂婚的形式而已。
明明往常都把喜歡小宋晏掛在嘴邊。
然而此時此刻,宋如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或許是眼下的場景太過神聖,或許是先前國王念的那段誓言太過隆重,也或許是傻小子類似表白的愛意太過滾燙……
向來不在意儀式感,此前從沒覺得訂婚有什麼大不了的宋如,忽然有些心虛。
她甚至開始恐懼,小宋晏對她的喜歡,真的隻是姐弟之間的親情嗎?
宋如曾經和係統說過,進入這個世界很安心,因為篤定裴天落不會喜歡她,隻把她當成一個工具利用。
那時候卻忽略了小宋晏這個副人格。
如果他對她情根深種,未來——
或許最開始,小宋晏隻是一個智商隻有五六歲的傻子,可他在慢慢長大,他認真地完成學院的作業,雷諾的事所有人都誇獎他是大英雄,他其實十分照顧宋如,而不是宋如照顧他。
他會為她切牛排,幫她熱牛奶,每天都親自為她鋪床……
小宋晏的智商,是永遠停留在五六歲不變,還是會慢慢長大、慢慢變聰明呢?
宋如不知道。
她不想小宋晏向楚淵和王玄之那樣為情所傷。
他是她的小太陽,應該永遠燦爛,永遠明媚。
小宋晏笑嘻嘻地抱住宋如的手臂,像個樹懶一樣掛在她身上,“姐姐,我嫁給了你,是不是就會懷寶寶呀,要是我生下寶寶,他是不是得跟我一起讀皇家學院?嘿嘿嘿,那我降回低年級吧,同一個班方便帶咱們家寶寶學習。”
宋如撲哧一笑。
在這樣的訂婚大典上,小宋晏滿心想的居然都是怎麼逃掉高年級的課程,連為此生寶寶的神奇腦回路都有了。
傻的可愛。
她先前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小宋晏的智商可是官方蓋章的真正小朋友。
宋如捏了一把他的臉,“不許逃課,晚上回去我監督你寫作業。”
小宋晏撒嬌:“姐姐、姐姐~今天是我訂婚!大家都說這是很重要的大日子,人家才不要寫作業嘛,嗚嗚嗚……”
外人聽不到他們說的話,隻能看到這一番甜蜜互動。
楚淵神色滿是悵然:“父親原本打算在我及冠那天,為我和她舉辦訂婚儀式,連酒樓都選好了,可惜命運弄人,後來卻……如果我和她訂婚,應該也是這樣幸福吧。”
這同樣是王玄之的傷心事,“家中父母十分喜歡仙兒,如果當年不是我不懂事,非要離家出走,我和她應該也舉辦過訂婚大典了,定然比此刻更加盛大。”
兩人說完,齊齊沉默。
明明正處在熱鬨的訂婚典禮現場,他們卻無比落寞。
楚淵掌心握著靈犀角。
王玄之指尖撫過月禪鏡。
係統:【恭喜宿主,危機解除,楚淵相信你不是蒼涯國那個宋如了。】
宋如:【接下來還有一個大劇情,我暫時沒辦法盤問你,你快把漏掉的事都好好回憶一下,要是再有下一次,你臨時才想起來對我說漏了什麼,後果你懂得!】
綠團子舉起兩隻小手手投降:【我這就去列一張清單~】
訂婚典禮到了最後一個環節。
國王捧起一個托盤,中央呈放著一枚神徽,象牙白色,雕刻的形狀如同一朵薔薇綻放,神女訂婚需要天道見證,宋如和小宋晏需要同時把鮮血滴進神徽當中。
國王問小宋晏:“還記得這一步是怎麼教你的嗎?”
小宋晏回憶道:“要說天父在上。”他咬破指尖,把一滴血滴進神徽裡,“天父在上。”
宋如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日光白的炫目。
在心裡默念了一句:“大劇情。”
她用左手在右手掌心虛虛一劃,就如同利刃一般割破肌膚,流下鮮紅的血,滴落在神徽上,虔誠道:“天父在上。”
神女的血液神聖無比,神徽裡的神性被徹底激發,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周圍觀禮的民眾眼睛被刺的流出淚水,立刻低下頭禱告,“讚美天父!”
天道滄桑而威嚴的聲音從神徽中響起:“神女,何事喚吾?”
宋如向祂稟報:“請天父見證我和宋晏訂婚。”
“宋晏?”天道的視線掃過傻小子,推算出他就是未來的滅世魔王裴天落之後,勃然大怒,“什麼宋晏,他是裴天落,神女,立刻殺了他!”
此時的小宋晏,和未來的裴天落,在外形上有很多差彆。
小宋晏精致而漂亮。
裴天落俊美又邪肆。
小宋晏是柔軟的黑色短發,微微有些卷曲。
裴天落則是紫色長發。
裴天落最標誌性的那雙異瞳,左眼深藍,右眼紫眸。
小宋晏是乾淨如湖水般的明藍。
又到拚演技的時候了!
宋如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宋晏,難以接受他就是裴天落這個事實,“怎麼會這樣?裴天落是聖堂之主的兒子,明明應該在北境,阿晏是我從南境孤兒院撿來的孩子。”
天道不在意宋如沒有認出裴天落,不關心裴天落怎麼會成為神殿贅婿,隻要一個結果:“殺了他!”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時變得烏雲沉沉,一片灰蒙蒙,雷光降下,如同牢籠一般將小宋晏困住,強行將他按住,讓他跪倒在地。
從本質上來說,天道並沒有情感,隻是一道程序。
天行有道,法則不允許祂向小世界中的生靈出手,祂無法親手誅殺裴天落,隻能借神女之手。
轟然的雷鳴之中,小宋晏狼狽地跪倒,精致的眉眼茫然又無辜,下意識地向宋如求助,輕聲呢喃道:“姐姐。”
這是裴天落的一場豪賭,就像當初賭自己能對神女用出攝魂術,他在賭神女能說服天道接受“傻小子”這個馬甲號。
世人叫他陰謀家。
其實某些時候,他更像是一個賭徒,這張賭桌由神明坐莊,賭的是命運。
神女會是自己手裡拿的那張王牌嗎?
心神巨震過後,宋如的眼神逐漸堅定,“不,天父,他不是裴天落,他是宋晏,裴天落曾經毀滅過世界,但那和宋晏又有什麼關係?宋晏是這個世上最純粹、最乾淨、最善良的孩子。
三年前我把裴天落帶回神殿是陰差陽錯,可他如今早已成長成為和前世全然不同的樣子,您憑什麼認定他未來還會毀滅世界?您教過我,迷途的羔羊終將重返神靈的懷抱,我引領他重返您的懷抱,為什麼您卻要拒絕這個孩子?”
她的聲音被天道用神力隔離,旁人無法聽清。
天道推算過無數種可能,裡麵就包括引導裴天落向善,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一種假設,推演到最終結果,都是失敗,裴天落根本不可感化,“神女,休要執迷不悟!”
紫金色的天雷劈向宋如,粗壯的雷龍如同天罰一般,這和困住裴天落的天雷不同,天道無法傷害小世界的生靈,然而神女與祂神性相連,是祂的眷者,祂行走在人間的化身,祂降下的天罰能對她造成實質性傷害。
宋如一身神力都來自天道賜予,天道懲罰她,根本無從抵抗,雷擊之下,她的身形劇烈搖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強行站直了身體,“阿晏和裴天落不一樣,他有一顆赤子之心——”
她的話音尚未落下,又是一道天雷降下,比之前的威力強了百倍。直接把她劈的渾身焦黑,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嚇人,就連儲物空間都被撕裂,原本存放在裡麵的東西掉了一地。
民眾無法理解眼前的場景,神女在他們心中從來都是神聖而威嚴,她神力滔天、高不可攀,為什麼卻遭受到天罰?她做了什麼事觸怒天父?天父竟然在公開場合這樣嚴重地懲罰她,絲毫不給她留下一丁點神女的體麵。
楚淵原本還沉浸在自身的失落情緒當中,手心的靈犀角驟然亮起。
這對靈犀角是傳訊所用,遠距離時需要輸入靈力激發,一旦雙方距離太近,無需靈力激發,它就會主動亮起。
靈犀角的另一隻,他送給了宋如,在神墓出征儀式上,她向他退婚的時候。
先前有儲物空間相隔,即便楚淵和宋如麵對麵,靈犀角也沒有亮起,但天道震碎了宋如的儲物空間,她那隻靈犀角掉落出來,楚淵的靈犀角由於思念宋如,同樣拿在手裡。
此時此刻,那隻靈犀角就散落在地上,即便被宋如儲物空間裡爆出的其他東西遮掩,仍舊閃閃發光。
世上可能會有兩個人長著相似的麵容,可能會有兩個人用著同一個名字,可這對又被稱為是相思角的靈犀角,是獨一無二的!
宋如!宋如!是宋如!
她就是他的宋如,未婚妻宋如。
第三道天雷落下。
浩浩天威來勢洶洶,雷蛇宛如巨龍張牙舞爪,身穿白色紗裙的少女,如同一隻折翼的蝴蝶,從空中跌落。
就在宋如即將摔在地上時,楚淵飛身上前,將她抱在懷裡,祭出墨淵劍替她抵擋天雷。
劍光冰寒,一劍斬出,似要破開蒼穹。
青年黑發黑眸,一身衣袍無風自動,身上散發出來的是和天雷迥然不同的威勢,劍意一往無前,帶著一股決絕之意,哪怕他在天雷之下化為飛灰,也要護得懷中少女安全。
王玄之傳音入密:“林兄,就算咱們再需要那門養魂術,你也不必做到這個份上吧?那聖堂之主換算成你老家的戰力劃分,不過是剛剛觸及到第六階門檻的虛架子罷了,咱們為神殿助拳很劃算。
可他們口中這位天父,是真正的神明層次,隻為了一門養魂術,犯不上啊!你一向很能沉得住氣,素來謀而後動,今天怎麼?”
楚淵替宋如分擔天罰,縱使他如今修為高深,不再是昔日那個廢人,到底無法抵擋神明層次的力量。
墨淵劍震顫,他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玉華賢弟,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求你救她,我本名楚淵,今天你幫了我,日後楚某必定助你重建天庭!”
王玄之神色一怔,這句話裡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有自己的秘密,楚淵也有秘密,兩人互相引為知己,對彼此都有秘密的事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有挑破。
王玄之去過初武大陸,猜測過林深就是人族廣為流傳的那位新晉武道宗師,傳說中的天外人傳人。
當然,他同樣清楚,林深並沒有達到真正的第六階武皇境,隻不過在底牌儘出的情況下,能發揮出來同等戰力。
正如王玄之自己,如今也尚未合道,還在化神大圓滿境,隻是憑借一些底牌,能和第六階合道期強者一戰。
但他沒想到,林深居然就是楚淵,三年前奪得仙緣大會魁首,卻又被妖皇種子奪取修煉天賦的那個廢人楚淵。
隻不過短短三年,如今楚淵居然登臨了這樣的武道境界!
聽說楚淵的未婚妻是初武大陸第一天驕,叫什麼名字來著?
如果眼前這位就是楚淵的未婚妻,那豈不是說好兄弟的未婚妻,和我的未婚妻長得很像嗎?
不會這麼巧吧!
王玄之同樣知道,他想重建小天庭的事,或許瞞不過楚淵。他做的是很隱秘,但楚淵和他太親近了,憑楚淵對王玄之的了解,恐怕稍加推測就能知道,他就是魔界一直在追殺的那位舊天庭太子。
楚淵應該是明白的,有幾次甚至和王玄之共同抗敵,斬殺魔皇的走狗。
人這一生,能得幾位如楚淵這樣的至交好友?能夠互相交付後背,不必點破各自的秘密,一切儘在不言之中。
王玄之萬萬沒想到,楚淵會在今天,和他開一個坦白局。
原來他本名叫楚淵。
王玄之灑然一笑,“我本名王玄之,名字出自我老爹最愛的經文,‘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玉華是我的道號。楚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未婚妻,如今卻和彆人訂婚?”
楚淵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一切前因後果都不會比宋如遭遇危險更緊要:“先救她!”
王玄之歎道:“神明層次的力量啊,這位天父和我父皇一樣是大乘期,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能感知到,祂似乎付出過什麼代價,如今並非全盛階段。你都說要幫我重建天庭了,連對上魔皇那樣大乘巔峰的強者都肯,那我王玄之今日舍命陪君子,又有何妨?”
王玄之同樣飛身而上,站在楚淵身邊,一同抵禦天雷。
他戴著麵具,旁人看不見他的臉,隻覺那雙琥珀色的淺眸裡光芒大盛,一身白衣無瑕,他雙手翻轉結陣,動作行雲流水,古奧無比的陣法從指尖傾瀉而出,不像是在打鬥,美得如同讓人欣賞一場藝術盛宴。
鎮老頭被他們的對話刺激到,忽然大叫:“大乘期?神明層次?我想起來了!楚小子,我以前是宗師之上的武道境界,那幫人就叫我大宗師,應該和玉華這小子他爹差不多。
不過同樣是大宗師,肯定有人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不知道我和他那個天帝爹,到底孰強孰弱?當然,我現在隻是一道殘魂,什麼境界也沒了……”
如果將戰力同等劃分,聖堂之主的半神階,其實就是楚淵那個武修世界的第六階強者,等同於妖皇、武皇、劍皇。
不過同一層次裡,也有強弱之分,聖主隻是剛剛觸碰到一絲那個門檻,那些武道宗師全都在宗師境走了很遠。
宋如不到半神階,然而神術極強,能發揮出半神戰力。
楚淵和王玄之同樣如此。
這兩人是書中世界的男主,傳說中的大氣運者,集一整個小世界的氣運於一身,真正的氣運之子。
他們底牌儘出,聯合抗衡天道。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天道,他們自然不是對手,境界相差太大了,可三年前裴天落滅世,天道為了拯救億萬生靈回溯時間,付出太大的代價,如今實力十不存一,境界大大跌落,天雷竟然真的被他們給扛住了!
天之道,是為了守護,不是為了毀滅。祂所能懲罰的隻有分享自己神性的宋如而已,可那天雷的威力被楚淵和王玄之聯手消散了。
況且,楚淵和王玄之的出現,太過詭異,根本不是自己這個小世界的生靈,和前一段時間那突如其來的世界融合有關吧?
變故,往往也意味著轉機。
未來的他們,會不會是阻礙裴天落滅世的力量之一?
天道機械地計算出了,再降下天雷沒有意義。
天道退去:“神女,你最好能證明自己是對的,否則億萬生靈,都將因你對裴天落一時的心慈手軟而死去。”
宋如:“???”
這劇本不太對啊!
書裡這個場景,明明十分悲壯。
神女被劈下整整九十九道天雷,哪怕被自己所信仰的天父劈的遍體鱗傷,她仍舊堅持向天道述說傻小子有多善良。最終她的話打動了天道,天道相信這一世的裴天落,未來不會成為毀滅世界的大魔王。
人劇情裡明明用的是道理說服!
結果楚淵和王玄之這倆龍傲天男主聯手,硬生生把天道給打退了?
這用的根本是物理說服啊摔!
彆人家的劇情,你們瞎摻和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