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神殿還不夠,居然還夢到了聖女宮。
珠玉碰撞的清響傳來,那是婢女挑開了寢殿門口的珠簾,宋如抬眸望去,隻見一個銀發公子緩緩向她走來,一襲白衣勝雪,麵戴銀質麵具,聲音清潤好聽,情意綿綿地喚道:“仙兒。”
是王玄之啊。
宋如印象裡的王玄之,從來沒有走過聖女宮的正門,在天帝的三令五申之下,他來找過她很多次,都被宋如拒之門外。
有時候是她人根本不在聖女宮,去了其他世界做任務。
也有時候,是她故意不見王玄之,一方麵是立好自己病弱不見人的人設,另一方麵也是她懶得見他。
完全沒有見的必要嘛,一個人憎狗嫌的熊孩子,老是給她搗亂,她那時才懶得理他,能少見一麵就少見一麵,恨不得直接把時間線撥到她為救他而死的那個大劇情。
王玄之一共隻進過宋如的寢宮兩次,都是強闖。
第一次是初見,他強闖進來,見到沒戴麵紗的宋如,嫌棄她是醜陋的怪物,非要跟她退婚。
第二次是在天宮,他想偷偷去看飛升之門,又怕被天帝抓包,就強闖宋如的寢宮,拖她下水。
也是那一次,宋如不得不裝成戀愛腦少女,拉著納蘭玉飲苦酒訴衷腸,結果歪了楚淵那個任務世界的感情線。
宋如以前挺煩王玄之的,對他的印象一直就是一個欠收拾的熊孩子。
可時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她親眼看著他從無憂無慮的小少年,經曆那些沉重的國仇家恨,如今成長成為人人敬仰的玉華公子。
明明剝去了天庭太子的身份光環,隻是一個散修的他,卻更加為世人所稱頌。
——光風霽月,人間高士。
再回想起初初遇到的王玄之,宋如對他也沒那麼多厭惡了,甚至還覺得身穿明亮黃袍的小屁孩有幾分可愛。
大抵時間就是這世上最厚的濾鏡。
人總是不自覺地美化過去的記憶吧。
王玄之不滿道:“仙兒在想什麼?仙兒又不理我,仙兒你總是不理我。”
好吧。
開口跪。
濾鏡破碎。
他還是那個纏人的小少年。
真該叫彆人看看,他們所推崇的那位端莊持重、名士君子,在私下裡有多幼稚。
宋如:“我沒想什麼,隻是有點奇怪,為什麼會夢到天庭的聖女宮。”
王玄之走到她身邊,在她身旁的軟榻上坐下,糾正道:“這不是天庭的聖女宮,這是你在女媧宮的寢殿。”
宋如:“?”
王玄之輕輕覆上宋如的手,握著她一起去描摹窗欞上的紋路,“你仔細看看,不一樣吧,女媧宮是秋葉紋,天宮卻是菱形紋。這裡是女媧宮,是我初見你的地方。”
雖然但是。
你快鬆開我的手啊喂!
王玄之的手掌很寬厚,如同玉石一般精致,這是一雙繪製符籙,也搭建陣法的手,在常年握著符筆的地方稍有一層薄繭。
宋如纖細又嬌小的手,被他完全包裹。
他微微低著頭,垂眸看著兩人交疊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如努力反抗,想要甩開他的手,然而無效。
她又回想起了被齊安雅強按著去換喜服的那一幕。
這垃圾夢境!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假的。
這裡是夢,就連眼前的王玄之都是假的,被他握個手又不會怎麼樣。
宋如強迫自己想點彆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難為王玄之居然能分清,這裡是女媧宮,不是聖女宮。
當初天帝為宋如興建聖女宮,是仿建女媧宮,大到總體格局,小到每一個擺件,都儘量複原她之前的寢殿,爭取讓她賓至如歸。
但到底還是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樣吧。
反正宋如是記不清的。
要不是王玄之說出來,她哪裡記得住什麼窗欞的圖案啊。
關於宋如的事,王玄之一向遠比她自己細心,剛到下界的時候,宋如按照書裡的劇情,暗中照顧王玄之,結果被他識破,就有那根抵給春風樓老鴇玉釵的原因。
宋如和係統都不太記得玉釵是女媧宮送來的。
聖女出身高貴,女媧宮送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天帝的賞賜更多,雙方就像比著寵她一樣。還有那麼一大堆仙神,逢年過節時,重禮都是一大箱一大箱地往宋如這裡抬。
聖女宮金玉堆積成山,這根玉釵不過是其中一件,就像是一滴水之於整片海洋,水掉進海洋裡,誰能分得清它是哪滴水?
王玄之卻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你父君無塵子,在你生日時所送。”
當時經曆時,隻覺得不過都是這樣的小事吧。
如今細細想來,卻驚覺他的深情。
情深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