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配擁有幸福。
裴天落想要毀了這個腐爛的世界。
識海裡,裴天落後背倚著牆,雙手捂著臉,哭得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淚水從他的指縫間大滴大滴地落下,“我一直都在無間地獄裡,從我喜歡上姐姐,卻清晰地意識到,她隻是一個傀儡,是我親手殺了她這個事實的那一天起,我就無時無刻不被困在這一重地獄裡。
從來沒有人對我好過,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彆人,第一次有人對我好,第一次我喜歡上人家,可是她卻早就被我害死了。可我能怎麼辦呢,這是一個悖論啊,如果不是我用攝魂術,把她變成我的傀儡,她根本不會對我好。
我恨過自己。
你怎麼那麼沒用啊。
為什麼要喜歡上一個傀儡?
你所有的喜歡,她所有的溫柔,全都是假象。
可是越是接近姐姐,越是了解她,我就越是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她會喜歡我的,她會對我好的。
如果我和她之間,沒有隔著一個那麼沉重的前世。
如果我像你這樣遇到了她——
她會為我主持公道,她會對我很溫柔,因為沒有攝魂術的影響,她可能不會直接把我領養回神殿當弟弟,但隻要她在神祭日上看到我被人欺負,她就會懲罰他們的。
她會成為我人生裡的光。
宋晏,我會比你更善良的。
可我那個時候隻是一個傻子啊,沒有人教過我,被欺負以後,應該向神女求助。
現實中,真正的神祭日那天,我被雷諾綁在樹樁上,我聽到他們說,‘真好奇瞎子是什麼感覺,我們今天來玩點不一樣的吧。’
他們用布蒙住了眼睛,手裡拿著飛刀,他們告訴我,‘傻子你彆怕,我們要紮的隻是你身後的樹樁,如果你因為害怕動來動去的,刀子可能就紮在你身上了。’
我很害怕,但我不敢動,我一下都沒有動,可是那些刀子還是全都紮在了我身上。
直到今時今日,哪怕我已經經曆過了這麼多,哪怕我已經貴為墮落神主,他們那充滿惡劣又滿是快意的笑聲,還一直縈繞在我的耳畔。
每一夜、每一夜。
我無法入睡,我的耳畔縈繞的都是這樣的聲音。
雷諾的欺淩、聖主的痛罵、那個貴族猥|瑣的調笑、紀心柔的責怪、裴天賜的炫耀……
整夜整夜在我耳邊。
他們每個人。
我走不出去的。
我那天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掙不開他們綁的繩索,所有人都在外麵參加神祭日,雷諾他們接受了神女的賜福,神殿向每個人分發了食物和糖果。
他們吃著甜甜的巧克力。
三月三的陽光很燦爛。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傻子被綁在樹樁上。
我走不出去這些夢魘。
就像我那天怎麼也無法掙脫繩索。
宋晏,我不厲害,我沒什麼厲害的。
我一直都隻是陰溝裡的老鼠,誰看見都恨不得踩上一腳。
從前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應該被毀滅。
毀滅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不是的,姐姐不是的。
這個世界**、墮落,沒人性。
但姐姐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從這一方麵來說,其實這個攝魂術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它給了我一個走近姐姐的機會。
我見過光了。
那光,我已經見過了。
它溫暖過我。
我前世缺的,隻是一個像你這樣,遇見她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個概念,對於神明而言,時間並不是線性的,它是無數的點彙聚而成,在同一個點上,既有真實時間,同時也存在無數虛時間。每一個瞬間都同時存在無數種可能,我們最終看到的現實,是所有可能中和出來的那個結果。
我好累啊,我不想再堅持下去了,不想再跟天道鬥了,我想死。
等我死後,或許在某一個虛時間裡,在某一種可能性裡,我也像你一樣,從一開始就遇到了姐姐。
或許那天,我掙開了那道繩索,也跑著奔向了神祭盛典。
神殿的馬車會停下,那道空靈如天籟的聲音會問我,孩子,你怎麼受傷了?”
裴天落快要疼得徹底昏死過去了。
他的意識已經非常模糊,覺得魔尊像是把他綁了起來,又摔在地上……
眼前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一襲黑袍的邊角。
他似乎聞到了某種很淡的冷香。
是姐姐嗎?
姐姐。
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