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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殿,定期召開百老大會。
這個組織，在世人的眼裡，神秘而又強大。
簡單來說就是,逼格滿滿。
大家想象中的百老大會,應該是修仙者雲集,各種祥雲環繞，梵音陣陣,最好再有點仙鶴啊之類的。
事實上,百老大會早就轉為線上召開,就是視頻會議。
今天的大會，重點要處理的就是安城劉鐵龍事件,殺死他的那位神秘高人，到底是誰？
金剛宗的笑彌勒,長著圓圓胖胖的肚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線,“或許是一位金丹期散修,反正修盟沒有聽過這號人,用白色的花來作為標記，聞所未聞啊。”
異能者協會的會長，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唐裝，“有沒有可能是邪修,她殺了劉鐵龍，現場卻連屍體都找不到……”
古武門的門主是一個老嫗,“老呂，你怎麼儘把人往陰暗裡麵想啊，可能隻是不想暴露自己修煉的道法,所以順手把屍體收走了吧。”
老會長：“咱們在這裡乾猜也猜不到，還是得派人走一趟，到安城查看一下，但我這邊目前走不開。”
龍虎山的無為道人主動說：“我去吧。”
會議很快結束。
儘管已經用了好多遍，無為道人還是感慨道：“現在科技是真的方便啊，不用消耗靈力，不用使用符籙，不用構建陣法，就這樣在手機上點來點去，就能開會交流道法了。”
他身邊的道童說：“這是不是就是師祖說的，點亮了科技樹啊？大道三千，咱們修煉者有修煉者的方法，人家科技也有科技的方法。我記得聽師祖提過一句，好像在萬千寰宇之中，就有一個帝國，把科技運用到極致，連他們的子民都是機器人。”
無為道人點頭道：“機械帝國。”
他拿起一柄拂塵，“走吧，去安城看一看。”
****
安城，也就是宋如所在的十八線小城。
醫生來查房，原本趴在病床邊睡覺的宋如也醒了過來，她身上蓋著一張毛毯。
宋如沒記得自己睡前蓋毛毯了啊。
可能是綠團子，也可能是小人魚。
她的視線掃過一人魚一貓咪，指了指毛毯。
綠團子：“喵！”
本貓爺倒想給如寶貝蓋，但是這活可輪不到我，裴天落和宋晏倆人搶，神仙打架，我在旁邊連呼吸都不配。
宋如對病床上的鮫人少年說：“謝啦！”
他的臉上升起兩抹紅暈，害羞地搖了搖頭，“這沒什麼的，反而該我謝謝你，一直來這裡陪護。”
真是一個性格靦腆的小男孩啊。
醫生：“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可以出院了，可能是鮫人的恢複能力強，這麼重的傷勢，他的自愈能力堪稱奇跡。不過他忽快忽慢的生長速度，我們也沒有辦法。”
程麗雲、宋海安和雷雲虎一同走了進來。
程麗雲向雷雲虎打招呼：“雷隊長。”
雷雲虎指了指身後的水箱，“我今天是來接這個鮫人出院的。”
那是一個等人身高的水箱，程麗雲圍著它看了一圈，“這麼小的水箱，鮫人進去連翻個身都難啊。”
宋海安：“應該隻是暫時的吧，等到了異協，肯定會有更大的水池什麼的，供他活動。”
雷雲虎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還真沒有，安城隻是一個小城市，安城的異協分部也非常小，不管是修煉者還是異能者數量都很有限，我們一整個小隊，都是直接從燕京城的龍組派下來，特意駐紮安城的。事實上，就連這個水箱，都是我們為他爭取的，一般像他這樣年幼的妖族，都會住進異協的妖類收容所。”
程麗雲不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這個鮫人少年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收容所？聽起來像孤兒院……”
跟在雷雲虎身後的隊員胡琪說道：“也有人說它像監獄，其實我們是想儘量為妖族提供更好的環境的，不過如今靈氣複蘇，到處都忙，這些申請即便提交上去，也是被堆壓著沒人處理。”
宋海安問：“他不能住在外麵嗎？非得住進收容所？我們家的貓都可以住在小區裡，綠寶它還是一階中期呢，這個鮫人甚至都沒有修為。”
雷雲虎：“可以是可以，但是手續很麻煩，而且還需要擔保人。靈寵和妖族是不一樣的，妖族畢竟和我們是不同的種族，異協更要為廣大人民群眾的安全著想。”
他沒有把話說的太直白，但是確實有很多人擔憂這一方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程麗雲：“如果我做他的擔保人呢？”
雷雲虎：“起碼要有五位異能者聯合擔保。”
宋海安：“我們夫妻倆都是異能者，還有我爸媽也是。”
這才四個，宋如問道：“修煉者可以嗎？”
雷雲虎：“可以。”
宋如：“鎮元觀的張道長，也可以為他做擔保。”
宋海安：“那剛好湊夠五個人。”
雷雲虎確認道：“你們真的要做擔保人嗎？如果以後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們是要承擔責任的。”
程麗雲對這個決定很肯定，一方麵，鮫人救了她的命；另一方麵，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她也看出來鮫人少年的品性了，並不是那種以殺人為樂趣的殘暴妖族。
不過，最重要的是看這個小人魚的態度，程麗雲問他：“你想要去異協的妖類收容所住，還是跟我們一起住？我可以在家裡的浴室裡，給你改裝一個大水池，起碼比這個水箱要舒服點。”
雷雲虎勸道：“你和人類在一起，未必住得慣，要是去收容所，你的身體有什麼突發狀況，異協龍組的核心成員都可以幫你，還有很多妖族朋友和你作伴。”
胡琪笑道：“妖族戲稱，他們在收容所是一人一個小單間監獄，現在他們正在嚷嚷著想要手機和電腦，連網上衝浪都莫得辦法，真跟坐牢一樣，你在外麵肯定會自由一點。”
哪怕下屬和自己說話的傾向性不同，雷雲虎也並沒有生氣，“實事求是地說，確實是這樣，不過異協也會為他們提供修煉所需要的靈氣，等他們長大以後，就把他們送進遠離人類的深山老林。”
胡琪：“也有一些妖族，拿到了諸夏國永久居留身份證，類似於拿到了人類世界的綠卡，他們上了戶口，能像人一樣上學、工作、戀愛、結婚。其實這在於個人選擇，是喜歡回歸自然，還是喜歡人類社會。”
宋晏當然並不需要什麼妖族朋友。
他辛辛苦苦從深海遊到人類社會，可不是為了跟那幫小妖交朋友，他是為了宋如而來，隻為她而來。
宋晏小聲地問了一句：“如果我住進程阿姨的家裡，會給你們添麻煩嗎？”
程麗雲：“不麻煩啊，這有什麼好麻煩的，添一雙筷子的事。”
綠團子：“喵。”
裴天落：“嗬。”
綠團子：“大魔王咱們倆這回腦回路同步了，宋晏真的茶裡茶氣，聽說能住進如寶貝家，他心裡都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子了，表麵上還要裝模作樣地說怕添麻煩。”
裴天落：“誰說不是呢，綠茶本茶，白蓮本蓮，我們家裡並不歡迎他這樣的綠茶精。”
宋晏：TAT
綠團子：“他要哭了、他要哭了，你看他那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樣，跟誰欺負了他似的。”
裴天落：“沒事，姐姐才不吃他這一套，姐姐專治綠——”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宋如擔心地問宋晏：“小人魚，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少年的眼睫毛長而卷，小鹿一般的藍眸裡氤氳著水汽，驟然被宋如關心，心裡比喝了蜜還甜，連忙搖搖頭：“我沒事。”
宋如：“不舒服一定要說啊，我幫你叫醫生。”
這一下換成裴天落和綠團子：QAQ
宋晏這麼蓮、這麼茶，為什麼如寶貝還那麼關心他，嗚嗚嗚。
綠團子：“決定了！我應該學習一下宋晏的茶藝，如果打不過他，那就加入他，以後做一隻綠茶貓咪~”
確定程麗雲一家要為鮫人做擔保後，雷雲虎說：“那你們得跑一趟異協辦手續。”
宋如給張道子打了一個電話，向他說了這件事。
張道子當然滿口答應，他正愁沒辦法報答宋如的大恩大德呢，“放心吧，宋居士，包在老道身上！”
擔保的手續要下午才能辦，程麗雲：“我和你爸先回家，找人把咱們家的浴室改造一下。”
宋如去外麵接水，聽見實習的護士激動的聲音：“你看到12床住的那個病人了嗎？就是那個鮫人少年，他的顏值好神仙啊，說真的好像晏如也畫裡的異瞳的那個，當然要再長開一點，才會更像！”
宋如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像嗎？”
護士平常的興趣愛好，就喜歡磕磕cp啊，刷一刷網上的各種動漫圖片，在異協的醫院裡都沒人能跟她聊到一塊去，畢竟大家的個人愛好都是修煉。
難得遇到宋如搭話，她興奮極了，立刻掏出來手機，打開她保存的《風尚》原畫圖片，“你看，超像的！”
畫裡的背景是婚禮現場，大片大片的白色薔薇花鋪開，藍發少年身穿剪裁得體的禮服西裝，手裡捧著鑽石戒指，單膝跪在地上，五官漂亮到雌雄莫辨，瞳眸裡的愛意真誠而又熾熱。
隻不過，在他麵前，身穿婚紗的新娘卻是一個木偶，就是店裡展示衣服時候的那種人偶模特，並沒有臉。
這張圖當時出來的時候，也引起了許多尖叫。
護士：“晏如也的畫一向很有故事感，異瞳少年和人偶結婚，真的一下子就抓住了人的眼球，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他愛上了一個虛假的人偶嗎？就是有一點比較奇怪，有時候晏如也畫的異瞳少年是藍發，有時候是紫發，難不成配色是跟著場景走？而且有時候眼眸的顏色也不一樣，有時候是藍紫異瞳，有時候又是完全的藍色。”
綠團子趴在宋如懷裡，懶洋洋的喵了一聲。
光明神主和墮落神主一體雙魂。
宋晏是藍發，裴天落是紫發。
宋如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她畫的時候，眼前閃過的就是那樣的畫麵。
確實很像，一樣的精致漂亮，一樣的眉目如畫，一樣的男生女相，就像護士說的那樣，隻不過鮫人少年的五官還沒有長開，棱角更加偏向少年人的柔和。
而那個倒吊在十字架上的紫衣青年，五官昳麗穠豔卻不顯陰柔，俊美的麵容滿是邪氣。
宋如rua了一把綠團子，拎著水壺往病房裡走，自言自語道：“是巧合吧？難怪我最近看他，總覺得很熟悉，原來他長得像我畫裡的角色。”
如果綠團子是改卷老師，現在就直接給宋如一個滿分。
對！就是這樣，沒錯的。
讓宋晏茶裡茶氣。
繼續茶啊。
反正如寶貝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哈哈哈哈哈。
如寶貝當初決定領養我的時候，可是隻看了我一眼，就愛上我了喲。
對比一下，他宋晏算哪根蔥啊！
綠團子一個勁兒喵喵叫，甚至想拿起麥克風高歌一曲。
宋如慢吞吞地走回房間，還笑著和宋晏說起這件事，“剛才的護士小姐姐說你很像畫裡的人。”
她從手機上打開《風尚》的官方主頁，把裡麵的畫遞給宋晏看。
宋晏隻看了一眼，就臉紅心跳。
那是他和她的訂婚典禮。
是他此生最快樂的時光，無數次午夜夢回，反複把訂婚儀式上的畫麵拿出來回想。
宋晏知道，這是宋如畫的。
他見過她的畫，能認出來她的筆法。
其實一開始，發現宋如不認得他，聽裴天落說宋如的記憶出了問題以後，宋晏真的很憂心，擔心她的神魂問題，也害怕他對她來說，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裴天落卻說：“這豈不是好事？她不光忘了你，也忘了楚淵、王玄之和夏爾啊。現在藍星靈氣複蘇，正處於靈能潮汐的第一階段，其他人根本進不來，隻有你才是陪伴在姐姐身邊的那一個。你和他們重新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但你又比所有人都走的更遠。”
宋晏：“！！！”
“你是說，要我趁這段時間追求姐姐嗎？可這豈不是趁虛而入？”
裴天落：“說的像是你能追到一樣，我正在幫姐姐修複神魂問題，等她恢複記憶，你這點微弱的優勢，可就蕩然無存了。再說了，就你現在這幅模樣，連走路都是個大問題，搞什麼鬼，你怎麼變成魚了？我都不想幫你追姐姐，嘖，難不成要姐姐跟一條魚在一起嗎？魚什麼的，聽起來像是一道湯。”
宋晏強調道：“是鮫人，是人，不是魚！”
宋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一條人魚，等他的意識恢複清醒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初生的鮫人了。
綠團子：“能在那樣的自爆裡撿回一條命，這本身就是出自命運主神之手，是能在萬千寰宇吹爆的命運的奇跡，還管什麼種族啊。倒也不必如此看不上鮫人吧，狄婭也是鮫人呀，人家也很猛的。”
裴天落看了看宋晏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能總量，又看了看他那廢物的天賦神通，發出了一道輕蔑的嗤笑聲。
宋晏：TAT
“落落，等你被姐姐趕出識海，彆求著我收留你。”
裴天落：“哦，我就是隨便用泥捏一個雕像，寄身其中，感覺都比當一條魚好。反正像是你啦、夏爾啦，這種奇奇怪怪的生物，我先手動就給姐姐排除了，不適合嫁進我們宋家，我們又不開動物園，也不開海族館。”
宋晏再次：TAT
不想要落落這個主人格了，這真的是我自己嗎！
不想著怎麼幫我追姐姐，淨想著怎麼拆我的台。
綠團子在旁邊快要笑死了。
它又覺得沒那麼怕裴天落這個大魔王了，日常自己嫌棄自己，自己和自己互懟，也是挺逗的。
此時此刻。
親眼看到宋如筆下畫出來的自己，宋晏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越發失控的心跳。
什麼是記憶？
什麼是喜歡？
姐姐當真完全不喜歡我嗎？
為什麼在她失去所有記憶之後，筆下畫出來的我，卻依舊這樣逼真。
就像是我早就被她烙印在了心上。
哪怕失去所有記憶，我對她依舊很重要。
她經曆了那麼多任務世界，這世上熙熙攘攘，眾生芸芸，我對她來說是很特彆的那一個。
他白皙的俊容越來越紅。
她把我畫的這樣好看，我在姐姐心裡一直都這麼好嗎？
宋晏是一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他可能有幾分沿襲了裴天落的聰明，對宋如撒嬌的時候被他們罵茶裡茶氣，但絕對不是裴天落和王玄之那樣的心機狗。
他隻覺得愛意在他心裡瘋狂湧動，他像是一座快要迸發的火山，又或是咕嘟咕嘟往外冒的噴泉，脫口而出道：“姐姐，你覺得記憶是什麼？假如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還是會記得某個人，那意味著什麼？”
宋如倒水的手頓了一頓，先是反問了一句：“你剛才叫我姐姐？”
宋晏放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醫院的白色床單。
姐姐會允許我這樣叫她嗎？
還是她認為這種稱呼非常冒犯。
宋晏又是緊張，又是低落，他半垂下頭，細碎的劉海遮住了那雙蔚藍如天空一般的眼眸，“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宋如：“都可以啊，我就是覺得這是一個很熟悉的稱呼，好像有人經常這樣叫我。失憶嗎？我還真能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我外公去世前，就得了老年癡呆症，他那時候病的已經很嚴重很嚴重了，什麼都忘記了，回家的路記不得，日常生活裡的常識記不得，常常把自己搞丟，但他一直記得我。
有一次他又走丟了，好心的路人把他送到警察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縫在他衣服裡的定位儀不見了，給他寫的號碼牌也沒了，警方聯係不到他的家人，隻好反複向他詢問，能不能想起來誰？
他就反複叫著一個名字，如如、如如、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