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瓏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你隻要錢不要女兒,我看你和新郎才是一對奸夫。”
鬼新娘聽她罵,感覺很爽,哈哈地笑了起來。
雲瓏:“你也可以罵他,多難聽的話都可以。彆把他當你爹,這種人根本不配為人父。”
鬼新娘搖了搖頭:“幻境而已,罵一道自己捏造出來的幻象,又有什麼意思呢?”
到了夜裡,所有人都喝高了,雲瓏把捆著自己的粗麻繩,在牆上磨開,偷偷溜了出去,鄭峰在外麵等她。
雲瓏坐上他的驢車,跟他一起下山。
山道崎嶇,顛的雲瓏渾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鬼新娘把她從這具身體裡拎了出來,自己進去,坐在驢車後麵看戀人的後腦勺,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鄭峰一直在對她道歉:“欣欣,對不起,害你跟著我受苦了,都怪我拿不出你爸媽要的彩禮錢。”
鬼新娘一張厲鬼的容顏,笑得卻十分嬌俏。
當那輛驢車即將要駛出村子範圍的時候,忽然亮起一道衝天的火焰,開始灼燒一切,把鄭峰和他的驢車全都燒沒了。
鬼新娘又開始哭。
收音機裡渺遠的歌聲響起:“你害羞的臉龐,是紅色,我鮮豔的嫁衣,是紅色——”依舊在這一句開始卡帶:“紅色……滋滋滋……紅色……”
眾人再一次回到了鬼屋裡。
雲瓏問:“欣欣,你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你爹殺了你嗎?”屠夫威脅她的時候,雲瓏的的確確從他身上察覺到了殺意。
鬼新娘搖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她用長長的血色頭發,隨意把雲瓏和蕭烈撥到一邊,意興闌珊地說:“你們倆甚至都不是戀人,這樣很沒意思,勉強算你們倆過關了吧。我還是喜歡剛才那樣,像上一組嘉賓,起碼能夠享受到他們的痛苦。”
鬼新娘又露出了那種打量獵物的眼光,她的目光在宋如和素問仙君之間逡巡。
楚淵、王玄之、裴天落、夏爾同時站在宋如的身前,把她保護在後麵。
鬼新娘嘻嘻地笑了起來,“啊,是情郎的目光呢,當年他看我就是這樣子,你們會讓她品嘗到做新娘的幸福滋味嗎?”她的臉色陡然一變,“還是全天下所有的新娘子都是不幸福的!”
她滴著血的長發瞬間席卷了整間小屋。
場景轉換,依舊是紅色的主色調。
隻不過這一次,是在煙雨蒙蒙的平望山,那山間的霧氣像是永遠都散不開似的。
新蓋的青磚瓦房裡,處處掛滿了紅色的燈籠,代表喜事的紅綢在細雨中飄揚。
胖乎乎的劉嬸招待著新來的賓客,主要是這一家四兄弟異姓,也沒個長輩,隻能同村的鄰居幫忙招呼著點了。
彆看劉嬸是個村婦,但也有見識,見到新來的賓客的穿衣打扮,立刻就笑著相迎:“你們是從漠北來的吧?隻有漠北那的人才穿這樣的窄袖皮衣,我小兒子就在漠北經商。讓我猜猜你們是乾嘛的?一個個身強力壯的,怕不是漠北的獵戶吧?一看就是專做最上等的皮毛生意。”
這些人實則是漠北王庭的猛將,隻不過在來之前,漠北王特意交代過,不要嚇到村民,他們隻能笑著認可劉嬸子的猜測。
恰在此時,另外一撥人也趕來了,劉嬸子又上去迎接,“你們一個比一個文雅,肯定是江南來的茶商啦!”
這當然也並不是什麼江南的茶商,而是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
大乾王朝、漠北王庭和神龍王朝三足鼎立,互相之間都是勁敵,平常沒少互坑,現下也不忘嘲笑對方。
“喲,幾天沒見,戚尚書改行賣茶了啊?”
“比不上肖將軍啊,皮毛生意都做起來了。”
第三撥人幾乎也是同時趕來的,一個個難掩一身悍氣,見到這番場景,不必劉嬸子猜測,就先自己找準了定位,“我們都是木匠。”
劉嬸子:“木匠好啊,我看這四兄弟,也就夏老三做木匠最賺錢,十裡八鄉的鄉裡鄉親都找他打家具。那楚老大整天隻會去地裡刨食,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王老二讀書沒讀出個名堂,學了一手紅白案的手藝倒是不錯,有時候接個紅事,給人家掌勺,也能小賺一點;宋老四吧,我老是替他擔心,指不定哪天就治死人了,還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呢。”
神醫穀的人恰好在這個時候趕來,聽到這個村婦這樣說自家穀主大人,簡直全都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什麼叫治死人?我家穀主大人是神醫,能醫死人肉白骨,從閻王爺手裡麵搶人。
真不知道他這樣的英雄豪傑,窩在這小山村裡有什麼意思?不過看看身邊這另外三撥人,漠北王庭、大乾王朝、神龍王朝,好吧,修正一下,應該說戳真不知道似漠北王、大乾攝政王、神龍皇這等英雄豪傑,窩在這小山村裡有什麼意思?
一個少年走了出來,身穿大紅色喜服,他容貌昳麗,比世間絕大多數女子都要漂亮,氣質像是山間的一汪清泉,有著一雙藍紫異瞳。
神醫穀的人一見到他就想下跪行禮。
他微不可見地衝他們搖了搖頭。
劉嬸子:“宋老四,你怎麼出來了?嘿,還真彆說,你這眼睛這樣一整,還真挺好看的,真的能看見了?”
宋晏:“是啊,能看見了。找我三哥哥,他不知道哪去了,吉時就快要到了。”
宋老四 = 神醫穀主宋晏。
他口中的三哥哥 = 夏老三 = 神龍王朝的神龍皇。
換算完這個公式以後,其他幾派勢力的人都看戲,神龍王朝的人慌了,“宋穀主,不知我家陛下?”
宋晏:“正好,咱們一起去找吧。”
最終找到夏爾,是在他專門收拾出來存放木材的倉庫裡,他正在那裡敲敲打打,打算尋摸一塊上好的黃花梨木出來。和宋晏一樣,也是一身喜服,但還是乾著木匠的活。
宋如就坐在涼亭裡,喝著冰鑒裡裝的梅子湯。
時下講究紅男綠女,男子的婚服是紅色,女子的婚服是綠色,她穿著一件青色的釵鈿禮衣,大袖樣式,寬寬的衣袖下是細白的手腕,喜服上繡著金黃色的鳳紋。
找到人,宋晏鬆了一口氣,“姐姐,你們怎麼躲這裡來了?”
宋如漫不經心地喝著冰鎮梅子湯,“我剛才去看嫁妝嘛,說能不能坐一個折疊小桌,三哥哥就覺得嫁妝缺了這個,想現在打一張桌子出來。”
神龍王朝的官員跪了一地:“陛下,大喜的日子,您怎麼能親自做這種粗活?交給我們就是了。”
夏爾不理會他們,給宋如的嫁妝裡所有的家具,全都是夏爾親自打出來的,他怎麼可能讓彆人插手這些東西,這可是最親密的物件,以後都要擺在宋如房間裡的。
況且……
夏爾抬眸,望了宋如一眼。
一想到今天就是他和宋如成婚的日子,他就覺得心裡慌慌的,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美好的像是一場幻夢,他想找點事情做,生怕一閒下來,這場夢就醒了。
宋如:“沒事啊,二哥哥不也還在做菜嘛?我倒要看看,他要怎麼樣才能既不耽誤擺席,也不耽誤拜堂。笑死個人,你們真的太摳門了,成親都不舍得花錢請個掌勺大廚。”
神龍王朝的官員:“……”
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這一位嬌美人,才能笑著說出漠北王、攝政王、神龍皇、神醫穀主太摳門這種話。
剛才他們也見到攝政王那樣超凡脫俗的人物,拿著鍋勺在大鐵鍋旁邊翻炒,當時都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把這種天上謫仙和紅白喜事上的掌勺師傅聯係到一塊呢?即便親眼所見,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種親力親為大概是一種很特彆的情意吧,哪裡就是摳門了啊摔!
吉時快到的時候,今天這場婚禮的幾位主角才姍姍來遲。
新婚典禮的儀式被宋如砍去了好多,什麼跨火盆啊之類的,都被她直接省去了,最後隻剩下兩個步驟,第一個是拜天地,第二個是夫妻對拜,拜高堂都不必,反正雙親都不在了。
但喜娘苦口婆心,“新娘子下花轎的時候,按老規矩是要踢轎門。”
宋如:“嗬,意思我都查了,是要給新嫁進家門的新婦下馬威,好哇,我倒要看看,他們兄弟四個誰敢給我這個下馬威!這就是我自己的家,我姓什麼?我姓宋,就算爹爹走了,這也還是我們老宋家,我自己進自己的家門,倒要彆人給我下馬威?”
喜娘被她這一番話嚇得,心頭一跳一跳的,這麼凶的新媳婦是真的沒見過,僅此一家,“那新郎背新娘子下轎,這點總可以吧?還省得你自己走路了。”
宋如這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於是又多了第三個步驟,新郎背新娘下轎子。
彆人家成親,喜樂都是怎麼熱鬨怎麼來,不過這家的王老二畢竟讀過書,又去外麵考過科舉,雖然沒考中吧,跟讀書人學了許多窮講究,人家的喜樂據說是自己譜寫的。
聽起來沒有平常的鑼鼓喧天那麼帶勁,但也彆有一番感覺吧,文文雅雅的,也不失喜氣,反正就是怪講究的。
楚淵掀開轎簾的時候,宋如的蓋頭扔到一邊,喜服半解著,連腳上穿的鞋子都踢掉了,抱著冰塊,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淵哥哥,你說這天,怎麼可以既下雨又這麼悶熱?平望真不是人待的地兒,喜服好熱啊,我太需要空調了,一到夏天,我這條命就是空調給的,夏天就應該開著空調蓋被子嘛。”
楚淵聽不懂她說的空調是什麼意思,他習慣了她總是冒出來一些新奇的用語。
楚淵半跪在地上,為她拿起繡鞋,她的玉足小巧可愛,如同水麵上綻放的白蓮,她卻鬨著往後躲,“不穿啦,反正你們背我嘛。”
“但一會兒拜堂要下地的。”
“裙子這麼長,誰又能看得到呢。”
“腳會弄臟。”
“沒事啊,三哥哥會給我洗的。”
楚淵的眸子微微一暗,握著宋如腳踝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緊,她已然把身子縮了回去,“有一點點疼。”
“我給你洗,不要夏爾,好不好?”
宋如隨意地點了點頭,完全不在意到底是誰來乾這份活,愛誰誰。
楚淵傾下身,幫她整理亂掉的喜服,在那一片青綠色的衣襟之中,她鎖骨的白膩讓他的呼吸都亂了幾分。
她對這些毫無所覺,親昵地伸出藕臂,勾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胸前蹭了一蹭,“大哥哥,快點嘛,我好困啊。”
楚淵背起她,從門口到大堂一共也沒有多遠,他才背了幾步,王玄之就要接過去人,“該我了。”
楚淵輕輕地噓了一聲,宋如已經睡著了。
於是所有禮樂都停了,賓客也被禁止吵鬨,就連天邊飛過一隻鳥雀,都被夏爾彈指打下,生怕吵到她睡覺。
吉時自然早就誤了,沒有人在意。
天大地大,全都大不過她,哪怕是他們一生隻有一次的婚禮,也比不上她的睡意重要。
這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鬼新娘也在這個時候,暫停了這一幕。
她又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這一次的哭聲很溫柔:“好幸福哦,我在夢緣界幫忙做NPC很久了,還從沒有見過這樣幸福的婚禮。”
宋晏則是震驚地看著那被定格的畫麵,王玄之沒有說謊,他們四個真的和姐姐成過親!
這麼重要的記憶,為什麼他居然一點也不記得?
幾個大男人先是齊刷刷地看向宋如,宋如攤手:“彆看我啊,我早就失憶了,我看剛才那一幕,比看電影還沒有代入感。這絕不可能是我,我怎麼會這麼作?”
然後,他們三個又齊刷刷地看向王玄之:“後來呢?”
王玄之:“什麼後來?”
楚淵:“你不是記得神國幻境裡發生的一切嗎?”
王玄之:“我就是在血色試煉場偶然得了一個道具,開箱子的時候開出來這份遺失的記憶。”
夏爾的話一如既往地簡潔:“後來,婚禮。”
王玄之:“你去問鬼新娘啊。”
鬼新娘:“我剛才是讀取你的記憶,你後麵不給我讀取了。”
王玄之:“如果不是想過關,我連這些記憶都不會給你讀取的,這都是我想珍藏一生的美好,一點也不想拿到直播裡,讓彆人品頭論足。”
鬼新娘的聲音很歡快,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鏡頭前露出歡快的一麵,“恭喜你們,你們過關啦!我看到的是一樁隻和愛情有關的婚姻,美好而神聖,是我夢寐以求的那種婚禮。”
王玄之:“鄭峰也很愛你。”
鬼新娘蹲在地上,又開始哭了起來,她雙手抱著頭,邊哭邊搖頭,“他要是不愛我就好了,我害死他了。”
王玄之對於這件事的全貌,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往事已矣,節哀順便。”
網友都在:“!!!”
“今天的糖也太甜了吧?我看到了什麼,婚禮現場,而且還是1v4!”
“五個人的婚禮,隻有王玄之一個人記得,你們看到剛才楚淵、裴天落、夏爾的表情了嗎?簡直恨不得鑽進王玄之的腦子裡,去看看婚禮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哈哈哈哈。”
“我女神的表情更好玩,她每一個神態都像在說——嘿嘿,忘了真好。渣完就跑的女海王,真的有內味了!不過女神說她失憶了,這是為什麼啊,會不會和當時瘋狂自爆神魂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