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
無止境的黑暗。
他溺斃在黑暗中,無法掙脫。
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顏色,隻有一片黑暗。寧辰昏昏沉沉地縮在角落裡,雙手和腿都被繩索緊緊束縛,嘴裡也塞著口球,意識都變得模糊。
被關在這裡……多久了呢?
自從上次試圖逃脫未果後,他就被蘇慕非關進了小黑屋裡。
他說的小黑屋,是真正意義上的小黑屋。
沒有窗,沒有燈,除了厚厚的絨毛地毯之外,這裡什麼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仿若整個世界都隻有自己一個人。
沉默得可怕。
寧辰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裡多久了,也許是很久了吧。他的思緒變得遲鈍而渾濁,孤獨、寂寞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知道蘇慕非想得到什麼。
蘇慕非想要他渴求他,徹徹底底的、發自內心的渴求他。
寧辰被關在這裡,唯一的精神寄托就隻有蘇慕非。漸漸地,他會期待蘇慕非的每一次到來、渴望著蘇慕非給他帶來的光明。
多麼可怕。
像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一樣。
蘇慕非想用這個方式來馴養他。
在這裡,他每天隻有三餐能見到光,能聽到來自蘇慕非的聲音。現在,他越來越期盼蘇慕非。蘇慕非僅僅是簡單的一句話,都讓他欣喜若狂。他需要蘇慕非,這種強烈得需要,甚至到了瘋狂的地步。
然而更恐怖的在於,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精神正在往不正常的方向淪陷,他卻依舊無能為力。
……也許下一天、下一刻、或者下一瞬……他就會徹底沉入深淵。
——嘩啦。
沉重的鐵門被推開,絲絲光明從屋外溢出,驅逐了室內的黑暗。
——又到飯點了嗎?
寧辰渾渾噩噩地想著,他的記憶依舊很模糊了,大腦幾乎要停止運作。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蘇慕非溫暖的懷抱。
蘇慕非將他溫柔地抱起,小心翼翼地置於胸前。他道:“阿辰,懲罰結束了。”
——結束了嗎?
寧辰神誌不清地想著,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
下一秒,他被帶出了室外。燦爛的陽光毫無遮攔地映在他的身上,讓很久沒見過光明的他感到異常不適應。
“阿辰,對不起。”
耳畔是蘇慕非心疼、歉疚卻又癡怔的聲音,“我也不想對你這樣的……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嗎……
寧辰微微顫動睫毛,濃密而漆黑的睫毛如蝴蝶般蹁躚,垂落下渾濁的光影。
這一刻,不知是因為陽光太刺眼,還是因為蘇慕非的體溫太燙人。
他眨了眨眼,淚水忽而就盈眶。
寧辰無意識地淚流滿麵。
他聽到蘇慕非宛如歎息般的溫柔嗓音,繾綣得仿佛皚皚白雪,“……阿辰,你一哭,我的心都疼了。”
那人迷茫卻又苦澀地開口。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當你命令我歌唱的時候,我的心似乎要因著驕傲而炸裂,我仰望著你的臉,眼淚湧上我的眶裡。”
朦朧的睡夢中,寧辰好像聽到了某個聲音。
“我生命中一切的凝澀與矛盾融化成一片甜柔的諧音——”
是誰……在念詩?
“我的讚頌像一隻歡樂的鳥,振翼飛越海洋。”
到底是誰?
“我知道你歡喜我的歌唱。我知道隻因為我是個歌者,才能走到你的麵前。”
為什麼會想不起了呢?
“我用我的歌曲的遠伸的翅梢,觸到了你的雙腳,那是我從來不敢想望觸到的。”
——明明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在歌唱中的陶醉,我忘了自己……”
聲音忽而停頓。
寧辰恍然,他想起那人是誰了。
是慕非啊。
是他這個世界上最信任、最重視……也是最愛的戀人。
但是,為什麼不把詩念完呢?他記得……泰戈爾的這首詩,明明還有最後一句的啊。
寧辰費力地睜開眼,光明映入他的眸裡。這一刻,他正正對上蘇慕非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