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臉上時, 寧辰睜開了眼。
他看了下手機, 才清晨七點,他難得起這麼早。寧辰再也沒有睡意,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
蘇慕非還在身側熟睡, 因為晚上有通告, 他昨晚半夜才回來。此刻他眉目溫順地躺在床上,長長的睫毛遮蓋住那雙黝黑的眸子, 恍惚間倒真的讓寧辰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真好。
這個人……在他身邊。
他眼睛彎成一輪月牙,難得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寧辰低下頭, 啄了啄蘇慕非的唇, 接著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關上主臥的門。
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在寧辰出門後, 床上原本熟睡的人便睜開了眼, 那雙眸裡一片清醒,分明沒有半點睡意。
“又失眠了……”
蘇慕非輕吸一口氣, 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罐白色的小藥瓶。倒出兩粒藥片後,他便胡亂灌入了口中。
沒有伴水吞下,藥片的苦味便在唇齒間擴散開來。惡心的感覺跳動在蘇慕非的神經末梢,他卻毫不在意, 隻是麵無表情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很疼。
大腦難受得幾乎爆炸。
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 自己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隻要一閉眼, 無限的夢魘便會將他吞沒。愛、恨、疼痛、欲/望、絕望交織在一起,讓他幾欲窒息。
他於深淵間苦苦掙紮,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最微末的一點光被吞沒。
即使吃了藥, 蘇慕非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依舊難以入眠。於是他乾脆直接起床了。
當蘇慕非走出臥室時,發現寧辰已經做好了今天的早餐。
“起來了?”寧辰叼著片麵包,正漫不經心地塗著黃油,“不再多睡會兒嗎?”
蘇慕非搖了搖頭,“不用。”
他坐在了寧辰身側,拿起了寧辰準備的另一份早餐。
早餐簡單卻精致,半熟的荷包蛋內流出濃稠的蛋液,吐司上用煉乳畫著笑臉。法式香腸冒著熱騰騰的氣,牛奶中的水泡一戳就破。
簡單卻不簡陋,透著十足的用心。
寧辰是個很溫柔的人。在這麼多次輪回裡,蘇慕非早就發現,雖然寧辰這個人看上去似乎不學無術,但他實際上卻非常優秀。他會樂器、會書法、會油畫,小時候練過武,還精通多門不同語言。
就連家務,寧辰也很擅長。他並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反而意外地很會照顧人。
平日裡他在蘇慕非麵前的任性,其實隻是一種撒嬌,一種對自己親近之人的放肆。
寧辰喝了口牛奶,問道:“你下午有工作嗎?”
“對,”蘇慕非動作優雅地切著香腸,“下午有個訪談。”
“說起來蘇老頭子竟然沒逼你退出演藝圈,”寧辰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慕非,嘖嘖感歎道,“他不是最瞧不起戲子了嗎?”
“父親說我可以在演藝圈裡玩一玩,但三年後必須開始接手家業。”
寧辰忍不住說了句,“看來蘇老頭還真的挺喜歡你的。”
蘇慕非無聲地笑了下,如果這麼多次輪回,他還找不出獲得父親好感的方法,他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蘇慕非切了一塊香腸,喂給寧辰。寧辰嗷嗚一口吞下,他一邊嚼著香腸,一邊開口:“我下午也有事。”
“什麼事?”
寧辰撇了撇嘴,“蘭奚那家夥,叫我去一趟‘皇冠’,還莫名其妙地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他抱怨道,“我問他到底是什麼驚喜,他卻給我賣關子。”
寧辰抿抿唇,咽下了口中未儘的一句話。
況且,蘭奚給他的驚喜——一般都隻有驚,沒有喜。
果真,當下午真的抵達皇冠後,寧辰發現那果然不能算個驚喜……
皇冠是一家高級私人會所,通常是他們這一類世家子弟的聚集地。
寧辰停在了皇冠會所的門口,立刻有侍者迎上來為他恭敬地拉開車門。他目不斜視地下了車,就輕車熟路地上樓,找到了他們一直以來專用的包廂。
剛進入包廂,寧辰就立刻想出去了。
交疊著的白花花**。
火熱而曖昧的粗喘與呻/吟。
情/色的氣息流淌在空氣中,粘稠不已。
寧辰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上演的活人春宮劇。一個女人全身赤/裸,被其他男人壓在身下,嘴中溢出甜膩的喘息。
他的進入並未驚擾到沉溺於情/愛的人。寧辰眸光望向坐在旁邊的蘭奚,用眼神示意對方解釋。
“滿意嗎?”
蘭奚翹著二郎腿,正好整以暇地坐著,桃花眼裡斜出一如既往的風流多情。
寧辰不解,“滿意什麼?”
蘭奚指了指那女人,輕笑一聲,句尾扯出勾人的纏絲,“我在為你報仇啊。”
報仇?
寧辰奇怪地看了那女人半天,納悶道:“什麼報仇?我不知道她是誰啊。”
“薛桃,”蘭奚淡淡道,“上次你被全網黑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她跳出來誣陷你。”
寧辰:“……”他完全不記得了,有什麼好報仇的……
他無語地看著蘭奚。迎上寧辰不讚同的目光,蘭奚眨了眨眼,彎起的桃花眼顯得邪氣而魅惑,“阿辰,你彆誤會了。我可沒逼她,她是自願的。”
他揮揮手,屏退了屋內的男子,隻留下了一身狼狽的女人。蘭奚淺淺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阿辰你不記得她,但她可是將你銘記於心呢。”
薛桃如破布娃娃一般倒在地上,雙眸還帶著迷茫。那雙布滿霧氣的眼瞳逐漸恢複焦距,當注意到屋內的寧辰後,她的臉因為憎恨而扭曲起來。
“——寧辰!”她歇斯底裡地叫了出聲,眼中布滿血絲,“你這個畜生!我恨你!”
蘭奚聽到薛桃的咒罵,眸色微沉。
寧辰卻完全不在意。他愣了一下,隨即奇道:“你為什麼要恨我?我記得我跟你似乎沒有交集吧?”
“你忘了……?你忘了嗎!”薛桃原本清秀的麵容此時猙獰如同惡鬼,她淒厲地尖叫出聲,“那天你為什麼不救我!”
“……哪天?”
“那天你救走了蘇慕非,為什麼不救我!把我丟在李老四那裡,你知道我接下來遇到了什麼嗎……”薛桃狠狠地咬著雙唇,絕望的淚水落出了眼眶。
寧辰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了薛桃指的是哪天。在《美好的少年時代》殺青宴上,蘇慕非和薛桃被製片方看上。寧辰及時趕到帶走了蘇慕非,卻把薛桃留在了那裡。
原來是這樣。
寧辰歎了口氣,口吻冷淡異常,“我為什麼要救你?你沒向我求助不是嗎?”
薛桃一怔。
寧辰彎起眼睛,微笑著開口:“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他蹲下身,俯視著薛桃,笑意淡淡。薛桃驚恐地望著寧辰,她隱約間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想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寧辰接下來的話,但對方的話卻清晰傳入她的耳中。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在那天你答應跟製片方喝酒時,你潛意識裡其實就已經明白會發生什麼。如果你真的那麼不情願,你可以拒絕的不是嗎?但你還是去了,這就說明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寧辰的聲音輕得就像一場夢,“而我不會乾涉彆人的選擇。”——正如他絕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薛桃幾乎把雙唇給咬破,聲嘶力竭:“可是我怎麼能拒絕!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擁有那樣的家世……”
“這隻能說明,在事業與貞潔中,你選擇了事業,”寧辰不帶任何情緒地看著薛桃,淡淡道,“現在卻又來指責我,責怪我沒有拯救你的貞潔,真是可笑。”
薛桃腦中一片淩亂,她嘶啞著喊道:“我沒錯!這不怪我!我是受害者啊!”
寧辰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你真有魚死網破的決心。李老四那一天被我打得那麼慘,你再怎樣也能逃出來的。但是你沒有。”
“你不恨李老四,不恨你自己……卻恨我沒有救你,不覺得這很荒謬嗎?”
薛桃說不出來任何反駁的話,她狼狽地側過臉,不敢正對寧辰的視線。對方的話如利箭般戳在她的心口,讓她體無完膚。
見薛桃這幅樣子,寧辰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沒再繼續刺激對方,隻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薛桃雪白的肉/體之上。他放柔聲音,輕輕地開口:“你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吧。”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寧辰頓了頓,複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很多人,他們不願與潛規則同流合汙。有人因此沉寂,無奈退圈。卻也有人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了上來,成為萬人矚目的明星。”
“你現在的結果,其實都取決於當初自己的選擇。”
薛桃視線不住顫抖著,一滴淚水無聲滑下,眸裡晃動著破碎的水光。寧辰垂下眸子,神色莫測,吐出了最後一句話,“希望你今後,不要再為自己現在的選擇後悔。”
說完之後,寧辰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順帶還把蘭奚也拖出了包間。蘭奚至始至終都隻做壁上觀,見好戲落幕,他桃花眼裡便噙著抹笑意,似笑非笑地對寧辰開口:“阿辰,你對她還真是溫柔啊。”
寧辰揪起蘭奚的領子,剜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要再擅自替我決定,做這樣無謂的複仇。”
“你也太寬宏了吧?”
蘭奚聳了聳肩,哼笑道:“你知道嗎?她主動找上我,想方設法地勾引我,就是為了報複你。”
他壓低聲音,笑得邪氣肆意,仿若惡魔的低喃,“我問她,為了報仇能做到什麼程度?她就迫不及待地證明給我看了……我可沒有逼她啊。”
“你沒有逼她,你隻是引導了她,”寧辰不悅地皺了皺眉,扔下一句,“不要再針對她了。”